整天下来,劳累程度比想象中更甚。
直到天色昏黑棠衾才勉强得到喘息。
送走了做客的寨民,棠衾关上院门,面对满地的狼藉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知礼从屋内出来,左手碗盘,右手餐具,甚至腾不出空去开厨房的门。
“辛苦了,”他勾唇笑道,“浴桶里放好了水,去洗个热水澡解乏。”
棠衾摇摇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和他一同收拾餐桌。
她动作麻利又勤快,沈知礼洗刷好一池的锅碗瓢盆,出来时地面干干净净,木桌也擦拭的锃亮,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凌乱。
把抹布洗了搭在院里晾晒,棠衾才有空询问,“跟方秋约好了今晚?”
沈知礼也不瞒她,“嗯,天黑后在塔楼汇合。”
“防人之心不可无。”
棠衾语气淡淡,并没有因为从小相识就对方秋赋予无条件信任,“把我带上,出事了还能说陪我拜祭父母。”
毕竟是成人礼,寨主就算怀疑也不会太过苛责。
沈知礼望向院外阴森森的山林。
确定今晚盯梢的人不在,他才点点头,“好。”
棠衾对寨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带上她更有效率点。
临出门前,沈知礼突然想起什么,“把那块表带上。”
腕表与项链都有定位芯片,腕表的感应装置敏捷的多,如果有下属日夜守着电脑,很容易便能捕捉到位置。
棠衾没有任何质疑,转身便去拿被压箱底的腕表。
表盘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着荧光,与星空相衬格外梦幻。
她原本想随手揣进兜里,沈知礼率先伸手,声音因为压低而格外惑人,“我帮你戴上。”
冰凉的腕表从手心被抽走。
棠衾垂眸,见他动作自然的托着她的手,将表带扣紧。
她的手指纤细,指腹也没有常年碾磨药材留下的茧,摸起来柔嫩光滑。
沈知礼的指尖从表盘上一点,顺着手背将她的手指握进掌心,轻捏了下后放开。
指尖相对时仿佛窜过一道微弱的电流。
他语气平静,“跟在我身后。”
棠衾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将发麻的手指在背后蹭了蹭,似乎这样便能祛除心底里滋生的异样。
以防万一,两人熄了灯后从侧边翻墙出去,一路避开月光照耀的亮处,隐身于阴影中迅速朝塔楼的方向赶去。
塔楼矗立在深重的夜色中,斜上方一轮满月洒下满地皎洁银辉,映衬的其神秘而古老。
方秋所说的狗洞被草丛掩盖,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棠衾盯着那处看了许久,语气复杂,“他真的会从这里钻出来?”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轻微的动静,草叶沙沙的舞动,披头散发的人骂骂咧咧的爬出来。
“哪个熊孩子竟然在这拉屎。”
棠衾,“……”
她猛地屏住呼吸。
沈知礼也是心绪复杂,揽着棠衾往树后躲了躲,围观方秋狼狈攀爬的全过程。
“谁?!”
经常爬来爬去,方秋对寨民的作息了解十分透彻,听到声音,他刷的抬头。
瞥见站在树下的身影,他松了口气,“是你啊,来搭把手。”
沈知礼没动。
猜测对方听见了他的咒骂,方秋憋着股气,辩解,“我只是鼻子灵,没有碰到。”
尽管如此,沈知礼还是没有出手搭救的意思。
方秋一个人吭哧吭哧良久,才钻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故作潇洒的甩了甩头发。
棠衾默默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
方秋一惊,“你怎么把棠衾带来了?”
沈知礼,“方便。”
必要时反水,把锅扣在方秋头上。
并未意识到两人的险恶用心,方秋还有些惊喜,“有我们两个在,肯定能寻一条出路。”
没理会他莫名的热血,棠衾与沈知礼并排而行,“寨民多数没有夜间出行的习惯,很安全。”
确信寨民因为鬼打墙的事放弃出山后,寨主就放心的把看守人全撤了,正好方便他们顺着往前走。
路就在坟场不远。
惨白的月光照在墓碑上,偶尔再吹过一阵凉风,阴恻恻的,鬼片场景也不过如此。
沈知礼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棠衾,她神情冷静,丝毫没有表露出恐惧,原以为能借此贴贴的想法被迫放弃。
察觉到他的视线,棠衾侧过脸,“怎么?”
沈知礼面无异色,“这地方有些瘆人。”
棠衾怔愣片刻。
他们习惯了,但沈知礼应该没见过这种坟场。
想及此,棠衾误以为他在害怕,主动朝他走近两步,低声安慰,“很多长辈我都认识,你不用害怕。”
后方的方秋,“……”
呵,拙劣的把戏!
踩着堆积的枯枝落叶,直到坟头都开始变得稀少,一条区别于其他山路的小道呈现眼前。
借助枝叶间透过的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小道荆棘满布,草丛有一人高,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沈知礼走到旁边,视线往山脚下一扫,几乎将整片寨子纳入眼底,静悄悄的夜里,寨子没有一丝光亮。
方秋抬手扒拉着草丛,踮脚朝深处看,“就是这,不过凭借两只脚起码要七八天才能摸索出去,还是在路没被刻意破坏的情况下。”
“除非在原有的山路旁边重新开一条道,”沈知礼语气冷凝,“工程太大容易引人怀疑,最多就是在里面设些陷阱。”
棠衾一瞬间就想到寨民捕捉野味的手段,脊背发凉。
这儿十天半个月都没人来,真要是遭遇不测,尸体臭了也找不到。
“你们在这守着,”沈知礼捡了根棍子用来探路,“我去试试。”
“我去吧,”棠衾道,“就算有陷阱也能辨别出来。”
沈知礼拧了拧眉,“不安全。”
方秋左右看看,最后认命的举手,“我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跑来了。”
“那就辛苦你了。”
沈知礼从善如流的应声,贴心道,“有问题就学鸟叫,我们会尽快赶过去。”
方秋恍然明白过来。
红白脸,好心机。
棠衾不自然的别过脸,无视他控诉的眼神。
方秋面无表情的钻进草丛,内心把沈知礼骂了个狗血淋头。
“过来,”沈知礼将项链取下,朝棠衾招招手。
“怎么?”
不明所以的凑过来,棠衾在他身边坐下。
沈知礼摆弄着半月型吊坠,确保里面的芯片正常运行。
虽然希望渺茫,总归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按一下手表侧面。”
棠衾迟疑着按他的指示点了点侧面的银色区域,表盘底部淡蓝色的光闪了闪,又归于沉寂。
沈知礼挑了挑眉,心情愉悦起来。
一瞬间的信号,也不是毫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