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哗啦啦的砸在地面，天空中不时就闪过一道光亮，轰隆隆的雷声也由远及近。
堂屋内氛围沉寂。
棠衾纠结的时候指尖会不自觉的抠东西，这会儿指甲划过瓷碗边缘，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猛然回神，犹犹豫豫，“寨里很多女孩子在成人礼前就嫁出去了，我父母去世的早，没人跟我提过。”
“但今年年初开始，有阿婶隔三差五就会来试探，问我有没有心怡的男孩子，我只是……”
“不知道怎么拒绝？”
沈知礼接上她的话，哼笑一声，“她们有恩于你，你不愿意，却只能不停的往后拖？”
“恩情也不必用你的人生来还。”
他说完这句，棠衾眼神挣扎，“我再想想。”
沈知礼就没再多说。
他相信棠衾。
棠衾和寨里其他女孩还是有不一样的。
她对未来有憧憬，不会用别人既定的人生来要求自己。
他深深的看了眼默然垂眸的棠衾，唇角勾出意味不明的笑。
如果棠衾最后选择付出自己，他也有的是手段把人抢走。
自从父母去世后，棠衾就变得讨厌阴雨天，不论是潮湿的空气还是泥泞的山路，总会惹得她心情沉重。
这场雨整整下了两个小时，夜幕降临后，漫天星辰璀璨，看起来明日又是晴好天气。
院子里地面凹凸不平，很多地方都积了小水洼，连青砖缝隙都有泥水，踩上去噗嗤一声喷溅的四处都是。
棠衾以前吃过亏，特意提醒沈知礼清扫积水的时候避开那几处。
她围着绒毯坐在门口，昨天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沈知礼任劳任怨的打扫院子。
从石砖堆砌的小花坛，到地面的缝隙，清理的一丝不苟，就像在做什么大事似的。
“不是拿回来了成人礼那天要穿的衣服？”沈知礼将扫把放回原位，准备待会儿冲洗下身体，“等下穿给我看看？嗯？”
棠衾眨眨眼睛。
沈知礼面色自然，“帮你看看有没有不合身。”
理由正当，而且家里没有全身镜，她自己看不出最终效果。
“好。”
棠衾很快答应，起身朝卧房走。
沈知礼叹了口气。
总算把棠衾的注意力转移了。
——
绛红色衬肤白，棠衾原本就长的白皙漂亮，裙装上身后更是令人惊艳。
眉眼昳丽，一抬眸便是万种风情。
沈知礼懒散的坐在椅子里，一手撑着额头，不动声色掩去眼底一瞬的痴迷。
开口时嗓音微哑，“很漂亮。”
纯真明亮的黑眸，一颦一笑皆是动人。
棠衾低头打量自己。
万幸她这个月没有吃胖，之前量的尺寸做出来仍旧合身。
“只是这些？”沈知礼微抬着头目光落在她空无一物的脖颈。
试衣服要看最终效果，棠衾又回房去拿装着银饰的木箱。
同样古旧的木箱中装着精致华美的银帽，凤凰展翅欲飞，花朵簇拥，每一处都做工完美。
她将所有银饰穿戴整齐，举手投足间叮呤作响，声音清脆悦耳。
沈知礼慢慢坐直身体，紧紧盯着从卧房走出来的美人。
昏黄烛火摇晃，缓步走来的少女微微抬眸，灰褐色眼眸映着跳跃的火光，瓷白稠艳的小脸上面无表情，像是摄人心魄的妖。
沈知礼不自觉呼吸一滞，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掠夺欲。
“怎么样？”
棠衾张开手，示意他仔细看。
沈知礼艰难的移开视线，努力抑制住滋生的阴暗心思，“合适。”
太漂亮了。
漂亮到会让拥有她的人缺乏安全感。
棠衾展颜一笑，“那就好，我明天跟阿婆说不用改了。”
“除了黎青说的那些流程，还有吗？”
棠衾摇摇头，“基本就这些，拜过巫神后就结束了。”
“塔楼禁止外族人踏入，”棠衾提醒他。
沈知礼略一沉吟，道，“你把成人礼的流程写一份给我，看到时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棠衾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
还真的有。
到时会来很多人，她自己恐怕照顾不过来。
读懂她眼神表达的意思，沈知礼有些失笑，没想到自己还有当火夫的一天。
不过体验感很新奇，他不排斥。
棠衾有些不好意思，“阿婆要主持仪式，我也要从旁陪同。”
“寨主会出现吗？”沈知礼突然提起。
棠衾想了想，“寨主从不会缺席小辈的成人礼。”
沈知礼颔首。
棠衾以为他是想寻求寨主帮助，直言道，“寨里通往外界的路荒废多年，路上遍布荆棘草木，很容易迷失方向。”
“以前也有年轻人尝试，走到一半就不得不退回来，”她朝房间走着，语调在昏暗环境下显得阴森，“据说总在一个方位打转，鬼打墙。”
沈知礼不信鬼神之说，内心更趋向于磁场或者碰触了什么致幻的植物。
棠衾对此了解不多，只能尽力提醒，“阿婆跟我讲过，上个世纪有军队误入这里，还建了座指挥基地，那里可能会有信号。”
“如果你有通讯工具的话，我可以先找阿婆确定具体位置。”
那么多年过去或许早就破败不堪，沈知礼没抱多大希望。
他送棠衾的腕表中有顶尖科技制作的芯片，哪怕只有一丝丝信号，也能定位到具体位置。
手机在摔出环山公路时就报废了，他所有的希望都在颈间的银坠与腕表上。
银坠制作成半月型，一个指节大小，侧边有按钮，可用于通话。
“伤口恢复的好的话，一周左右就能剧烈运动，”棠衾一本正经的分析，“到时你可以跟我去山林里转转。”
目前沈知礼对她来说仍旧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再深点，就是知恩图报的老好人。
并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的沈知礼还在细细盘算自己感情的进度条。
他喜欢事物在可控范围内。
棠衾是例外。
他享受棠衾给他带来的各种情绪。
沈老爷子死之前还在担忧他心存报复，带沈家走向覆灭，连他亲生父亲每每见到他都恨不能他原地去死。
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便是想要的就得不顾一切争夺。
作为家族内斗的优胜者，他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