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木扳指在顾侍卫的笔下栩栩如生地被绘了出来,谢珏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只一眼便锁定了朝中的一人。
青云看着写在纸上的名字,皱眉道:“大人,怎会是他?”
谢珏眸色幽深,他举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本官倒是未曾怀疑到他头上。”
青云请示道:“大人,我们这就去抓人吗?”
谢珏摇了摇头,“不急,我们还需要一个人的证词,必须一击即中,不能让他有机会逃脱罪责。”
青云思索片刻,“大人说的可是……”
谢珏放下茶杯,眼神一凛,“柳如烟。”
彦倾斓往东门方向追查柳如烟和那个男人的行踪,沿途一处大门紧闭的私宅引起了她的注意。
调查返回的结果这一带都是朝中大臣豢养小妾的地方。这地方占地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致。私宅的大门关得严实,只有主人来时才会开启。而四周有高墙围绕,防止外人窥探。
彦倾斓觉得柳如烟很有可能在这里,她灵机一动,准备假扮成一个纨绔少爷。
不久后彦倾斓换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她腰间佩戴着一块玉佩,手上戴着一大块玛瑙扳指,她将自己的长发束了起来,还故意涂了一些胡须,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粗犷。
彦倾斓拿了一把折扇,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装作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子弟。她想要靠近那座私宅,看看能不能找到柳如烟的踪迹。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敲开大门,正要开口,对方就毫不客气的把门关上了。
彦倾斓吹了吹自己的假胡子,一脸无语地盯着紧闭的大门,气得猛摇折扇。
彦倾思忖这座私宅的主人真是不好惹,连个问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想了想,又敲了敲大门,捏着声音道:“大哥,我是你们大人的远房表弟,我听说他在这里养了几个美人,特地来看看,你开个门吧?”
那人猛地将门打开,盯着彦倾斓打量道:“这里是私人住宅,不是什么大人的地方。你是谁,想干什么?我劝你不要打什么主意,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来了。”
彦倾斓趁他关门前将脚插在了门缝里,笑吟吟道:“这位小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那人不屑地瞪了彦倾斓一眼,“你这种人我见多了,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说罢他便开始赶人。
彦倾斓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去。
彦倾斓盯着那扇门,咬牙切齿地心忖:“我就不信,本小姐找不到柳如烟!”
彦倾斓决定由明转暗,她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跳上了墙头,向里面张望。
目之所见有一座精巧的亭子,亭子里摆着一张软榻和一张茶几,正有一人躺在软榻上,似乎在沉睡。
彦倾斓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她费了半日功夫寻找的画中女子柳如烟。
彦倾斓心中一喜,正想趁机接近,却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身材肥硕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走进了亭子,那人背对着彦倾斓,彦倾斓有些看不清,但她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只见那男人将一件狐裘披在柳如烟身上,对她道:“如烟,我们所求很快就要成功了。”
柳如烟缓缓睁开眼,原来她只是闭目养神并未沉睡,她抬头,眼神里带着痴念,“大人,您终于来了,如烟好想你。”
那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温柔,“待我处理好剩下的事,我们就能每日相见了。”
柳如烟轻轻地点了点头,“大人,不要让如烟等太久。”
接下来男人拥抱住柳如烟,二人开始接吻,彦倾斓猛地侧过脸不去看他们。
彦倾斓面上有些尴尬,她今日这是来抓野鸳鸯来了,如此画面绝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该看的。
彦倾斓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后再次转头,心想这下总该亲完了吧?
然而这一眼却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长相,彦倾斓惊讶地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礼部郎中王褚坚!
彦倾斓捂住了嘴,实在不敢相信,若说柳如烟嫁给张铮言做妾,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地位,可她杀了张铮言转投王褚坚就令人格外不解。
只因张铮言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可这个王褚坚却是个年近六旬的大叔!论地位,王褚坚的礼部郎中自是比不得张铮言的礼部左侍郎之位。
相貌地位皆比不过,彦倾斓越想越无法接受,这柳如烟大概是脑子进水了才与这王褚坚狼狈为奸做下此等恶事。
彦倾斓分神之下,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王褚坚冰冷如刀的眼神一下子扫向彦倾斓,彦倾斓完全来不及掩饰。
彦倾斓心道遭了,今日这事恐怕要办砸。
王褚坚厉声道:“谁在那里,给本官滚下来!若不然本官要你小命!”
彦倾斓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故作潇洒地跳了下去。
“我可不是故意来看你们这……”彦倾斓顿了顿,找了个借口道,“我府上的猫丢了,我看到跑到你们这里来了,我是来找猫的,既然没有,我这就走。”
彦倾斓转身欲走,可王褚坚却用一种阴狠的声音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彦小姐。”
彦倾斓脚步一顿,竟然被认出来了!她的装扮有这么差劲儿吗?
彦倾斓回头,撕下了自己用来伪装的胡子,一脸无奈道:“王大人,看破不说破,我已经给了你们面子了,你也得给我一个面子才是。”
王褚坚冷笑,“彦小姐,你这趴在墙头看戏的本事是跟谁学的?莫不是谢珏?”
彦倾斓闻言,面色顿时冷了下去,“王褚坚,少卿大人岂是你这种人可以讥讽的?”
王褚坚阴险大笑,“彦倾斓啊彦倾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是一条狗,跟在太子殿下身后摇尾乞怜还不够,还要傍上一个谢珏,你这一边攀附太子殿下,一边又勾引谢珏,我看你这丞相之女也是不知廉耻。”
“你嘴巴放干净点!”彦倾斓怒了,“你与柳如烟背地里做的勾当果真当人不知道吗?”
王褚坚满嘴阴险道:“你今天来到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你找到了此处,就是踏进了阎王殿,本官绝不会给你活着走出去的机会。”
彦倾斓听了王褚坚的话,心中一惊,她没想到王褚坚竟然敢在天子脚下随意动手杀人,可真不把丞相府和大理寺放在眼里!
彦倾斓知道自己陷入了危机,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否则出师未捷身先死,当真无颜面对谢珏。
彦倾斓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念头,决定拖延时间,等人援救。
彦倾斓假装恐惧地道:“王大人,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来找猫的,你放过我吧。”
而后她假意掩面哭泣道:“王大人,你饶了我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的事情的。”实则她是在迅速环顾四周地形,确定逃跑路线。
王褚坚粗糙的脸上满是恶意,“谁叫你偏要跟本官作对,你若把事情捅出去,本官也是活不了,大不了拉你一起陪葬!”
彦倾斓瞳孔一缩,她知道王褚坚是个狠角色,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心中暗暗祈祷谢珏能够及时赶到,救她于水火之中。
彦倾斓顿了顿,说道:“王大人,你不要冲动,你杀了我,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你想想,我是丞相之女,我若死在这里,丞相和太子殿下怎么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查出你的罪行,到时候你和柳如烟都难逃一死。你何必为了一时之快,毁了自己的前程呢?”
彦倾斓试图说服王褚坚放过她,同时也为自己争取时间。只要王褚坚有所动摇,或者有所犹豫,就有可能给她一个逃生的机会。
彦倾斓假装示弱,她双眸通红,眼泪欲滴:“王大人,你饶了我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的事情的。”
王褚坚突然大笑,胡子下的痣一抖一抖,他嘲讽道:“彦小姐,你真是太天真了,想凭这几句话就打动我脱身?你莫不是当本官傻?”
彦倾斓见王褚坚油盐不进,收起伪装,冷声道:“你想怎样?”
王褚坚满脸得意,“只要你这丞相之女屈尊侍奉我一日,我就考虑不杀你。”
彦倾斓眼神一冷,“王褚坚,你未免太过自恋,你看看你从头到脚哪里值得本小姐多看一眼?也就柳如烟这种心如蛇蝎的人愿意迎合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王褚坚眼睛一眯,眼神处处带着杀机,“你这个贱人,给脸不要脸,那就休怪本官不给你活路!”王褚坚说着,就要向彦倾斓扑过来,他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准备刺向彦倾斓的心口。
彦倾斓见王褚坚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不敢怠慢,她迅速地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小刀,迎着王褚坚的匕首刺去。
柳如烟不会武,被推到一边。他们二人在亭子里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彦倾斓虽然身手不弱,但王褚坚毕竟多吃几十年的饭,他的功夫更加老辣,彦倾斓渐渐落入下风。
彦倾斓心中焦急,不知道谢珏能否察觉她陷入危险,唯有拼命地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
彦倾斓边打边骂:“王褚坚,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你和柳如烟这个贱人一起害死了张铮言,你们还想杀本小姐,你们恶行昭彰,天理难容,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王褚坚听了彦倾斓的话,更加恼羞成怒,他咬牙切齿地说:“闭嘴!你这个小婊子,横竖也是一死,今日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我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话刚说完,王褚坚用力一挥手,将彦倾斓的小刀打落在地。
彦倾斓惊呼一声,失去了武器。王褚坚趁机一跃而上,将彦倾斓压在软榻上。彦倾斓挣扎着,用手抵住王褚坚的匕首。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能动弹。彦倾斓感觉自己的手臂越来越酸软,她知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她心中默默祈祷:“谢珏,快来救我吧!”
就在彦倾斓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一道银光闪过,王褚坚的匕首被一柄长剑击飞。王褚坚惊愕地抬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俊美男子站在亭子门口,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那人正是谢珏。
谢珏眼中杀意凛然,他冷冷地看着王褚坚,“王褚坚,你这个狗官,勾结奸人,残害同僚,你罪大恶极,今日我就要为崇尧国除了你这个祸害!”
王褚坚听了谢珏的话,五内俱惊,他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急忙从彦倾斓身上爬起来,想要逃跑。但谢珏早已经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一剑刺出,直取王褚坚的咽喉。
王褚坚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柳如烟见王褚坚死了,她也不敢再留在这里,她拔腿就跑。但她刚跑出亭子,就被一群官兵围住。原来谢珏早就派人去通知了附近的捕快,让他们带人来围捕王褚坚和柳如烟。
柳如烟见自己无路可逃,她哭喊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是无辜的,都是王褚坚逼我的!”
谢珏冷笑一声,手中拿着一瓶搜出来的柳如烟未用完的怜无花,“柳如烟,你不要再装了,你和王褚坚一起害死了张铮言,罪证确凿无疑,你难逃崇尧国律法制裁!”
说完,谢珏挥手示意官兵将柳如烟拖走。柳如烟惨叫着被拖出去。彦倾斓听到柳如烟的惨叫声,心中一阵畅快。恶人终究是藏不住的,她终于为张铮言报了仇。
彦倾斓抬头看着谢珏,眸中若星光闪耀:“少卿大人,你来了。”
谢珏看着与王褚坚打斗后略显狼狈的彦倾斓,自责道:“是我没有早点赶来,让你身陷险境。”
彦倾斓扬唇笑了笑,“少卿大人来了,我便可以心安了。”
说罢她直直倒在了谢珏的怀中,谢珏大惊,他急忙抱住了彦倾斓,心中一阵惊慌。
谢珏发现彦倾斓的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是王褚坚的匕首划过的痕迹。他心疼道:“倾斓,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太医。”
彦倾斓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了,这点小伤不碍事。我只想回去睡一觉,睡一觉就好。少卿大人,你带我回去吧。”
谢珏眉头紧锁,他实在不放心,“我府上有良药,你先去我府上包扎一下伤口可行?”
彦倾斓很少受伤,不去看太医是不希望让别人担心,但总归处理一下更好,于是她点头道:“那就有劳少卿大人了。”
谢珏眉头展开,他轻轻地抱起了彦倾斓,走出了亭子。谢珏的身后是一群官兵,他们都是谢珏的亲信,众人见到谢珏和彦倾斓的亲昵模样,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谢珏带着彦倾斓回到他的府邸后,赶紧找来东西为彦倾斓包扎。
令彦倾斓没想到的是,谢珏竟亲自为她上药,看着谢珏认真细致的模样,彦倾斓的心止不住地跳得飞快,“少卿大人,让下人来就好。”
谢珏看着彦倾斓血淋淋的伤口,疼惜道:“我怕下人毛手毛脚,还是我来吧。你忍着点。”
谢珏轻轻地为彦倾斓擦拭伤口,然后撒上药,用细细的纱布缠绕着她的手臂,格外小心翼翼。他的动作温柔而熟练,彷佛是一个专业的太医。
彦倾斓只觉得她若再看到这样温柔的少卿大人,一定会把持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