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右利满头冷汗,用敌对的眼神望着谢珏,“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需要怎么杀他?”
赵右利嗤笑一声,继续道:“派几个杀手就能取他性命。”
谢珏拂袖,冷声道:“人命在你眼中,竟如此轻贱。”
赵右利狰狞一笑,“今日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便,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青红踹了他一脚,“你算什么东西,投胎都过不了奈何桥!”
青云咳了一声,低声道:“大人面前,收敛点。”
青红不好意思地站在一边,规规矩矩地立着。
谢珏再问:“你们从白衣书生那里抢来的是什么证据?”
柳管家这时候道:“我来说吧,是一本账本,记录了柳尹多年来贪污受贿、敲诈勒索、杀人灭口的罪证。”
柳管家说着,面上难掩恨意,“这本账足以撕毁他风雅文人的假面,再加上他平日里欺压百姓,若是公布出去,必然墙倒万人推!”
谢珏替他接下去道:“可惜柳尹在你们计划之前死了对吧?”
柳管家咬牙道:“他死得太过轻松,不过没关系,账本还在我手中,我一定会好好利用这本账!”
谢珏却摇头,“柳尹已死,你做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柳尹生前横行乡里,他的名声早已经臭了。”
谢珏说中了柳管家连日来的心病,柳尹已经死了啊!柳尹死了,揭发他生前罪恶的攻击力度已大打折扣。
“到底是谁干的!”柳管家气得浑身发抖,谢珏此刻确定柳管家等人与杀柳尹的人并不是一伙的。
谢珏亮出身份,“我是现任大理寺少卿谢珏,你大可将账本交给本官,本官定会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柳管家闻言,面上一阵复杂,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破旧的账本,递给了谢珏。
“谢大人,希望你说到做到。”
谢珏接过账本,翻开一看,果然见到了许多惊人的数字和名字。
谢珏越看越气,索性合上,“你放心,本官职责所在,只是你二人涉嫌杀人,本官要将你们一并带走。”
柳管家却如释重负,“只要能报仇,我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赵右利却大骂:“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你别拉着我!”
谢珏并不看他,对青红和青云说道:“把他们带走,交给官府处理。”
谢珏离开飘絮楼,忽觉心口一痛,不祥的预感闪过。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彦倾斓澈亮的眸子,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她消失在他的世界。
“兰雅居,兰雅居在哪里?”
谢珏是跑着到兰雅居的,堂堂大理寺少卿,外表温润如玉,骨子里却杀伐果决,那唯剩不多的温情一半留给了崇尧国百姓,一半留给了那个叫他心动的女子,彦倾斓。
女子腰间的血迹红得扎眼,谢珏瞳孔一缩,一脚踹开白凝。
彦倾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大人,你来了?”
“别说话,我带你走。”谢珏眼尾里满是心痛和不忍,他悔恨道,“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行动。”
“没事的大人,这伤养几天就好了。”彦倾斓笑着,只是话语实在苍白无力。
谢珏温柔地抚摸她额前的发丝,而这时耳旁突然响起刺耳的声音:“又来一个送死的,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
谢珏眼神一凛,被他踹了一脚的白凝正恶毒地盯着他们。
彦倾斓蹙着眉头,虚弱地拉着谢珏,“大人,别跟亡命之徒硬碰硬。”
谢珏缓缓将她放下,“别怕,我处理完他们,就带你走。”
彦倾斓实在没有力气过多阻拦,但她奇迹般地相信谢珏一定能解决眼前危机。
谢珏冷眼扫了白凝和柳闵扬两眼,柳闵扬被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凶光震退,哆嗦道:“不关我事,是她刺的你女人。”
柳闵扬指着白凝,白凝不齿地瞪了他一眼,对这种人,她连一句话都不屑说。
白凝眯着眼,“好一对郎情妾意,我今天就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柳闵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却不料下一秒飞来厄运。
一把匕首飞旋而来,割破他的脖子,鲜血顿时汩汩而出。
柳闵扬捂着脖子,至死都难以相信,他那最后一眼望着的方向是白凝。
谢珏怒视白凝:“本官没想过,世间竟会有你这样歹毒心肠之人。”
白凝心中只有仇恨,柳闵扬的鲜血令她兴奋无比。
“少废话,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替他们报仇吧!”
白凝提着剑不由分说地攻向谢珏,谢珏唯有应战。
二人的战斗越打越激烈,两人的剑法旗鼓相当,谁也无法占到上风。
白凝心中恨意满满,她想要杀死谢珏,似乎这就能消解多年的仇恨。
谢珏虽然不明白白凝为何对他招招下狠手,但他也不愿意被她害死,他冷静地分析着对方的招式。
他发现,白凝的剑法虽然快捷狠辣,但也有一些破绽,她每次攻击时,都会留下一个空档。
谢珏心中一动,便想出了一个计策,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让白凝以为他已经力不从心。
白凝见状,更加猛烈地攻击,她想要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谢珏却是等待着机会,他在白凝的剑下不断闪避,等待着她出现空档。
终于,在一次攻击后,白凝的身体稍稍后仰,露出了一个破绽。
谢珏眼中一亮,立刻出手,一剑刺向她的腰间。
白凝感到一阵剧痛,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衣服被染红了鲜血。
她惊恐地抬头,只见谢珏已经收回了剑,冷冷地看着她。
“你输了。”谢珏冷冷地道。
白凝还想要负隅顽抗,但青红和青云赶到,将她反手压制住。
青红请示谢珏:“大人,怎么处置?”
谢珏道:“将她与柳管家等人一起交给官府处置。”
“是,大人。”青红青云点头。
谢珏向彦倾斓走去,彦倾斓尚且有几分意识,只是失血过多,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他低头看着她,轻声道:“别怕,我在这里,我会带你回去。”
彦倾斓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脸,她的心中一暖,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
但是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就算不言一语,谢珏也能明白她的想法。
谢珏将彦倾斓抱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他的眉宇坚韧,脊背挺直,仿佛一个强大的后盾。
彦倾斓在谢珏的怀里昏迷了过去,她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谢珏心急如焚,立刻抱着她跑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馆。
医馆的大夫检查了她的伤势,点了点头,道:“这位姑娘被人用内力刺伤了腰间的穴道,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也不轻。她需要好好静养,不能过度劳累。”
谢珏听了,松了一口气,他问道:“那她要静养多久?是否会有后遗症?”
大夫笑了笑道:“这要看她自己的恢复能力了。按理说,她最少要静养半个月,才能恢复一些元气。我给她开一些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醒过来,若是无法醒过来,就要看是否有什么别的问题。”
谢珏听了,心中一紧,他紧紧握住彦倾斓的手,眼中满是关切和自责。
他对大夫道:“请你一定尽量让她恢复如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大夫看了看他诚恳的神情,点了点头,说:“我会尽力的。你先把她安顿在后面的房间里,我去给她抓些药。”
谢珏连忙答应,抱着彦倾斓走进了后面的房间。他轻轻地放下她,给她盖上被子,然后坐在床边,守候着她的醒来。
彦倾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谢珏的脸,他正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她。
“你醒了。”谢珏轻轻地开口,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和温柔。
彦倾斓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只能发出一声低哑的嗯。
谢珏见状,立刻拿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她的嘴边。
“喝点粥吧,这是我亲手煮的。”
彦倾斓感动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觉得甘甜可口,暖和了全身。
谢珏一边喂她吃粥,一边道:“你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嗯。”彦倾斓点了点头,乖巧地吃完粥。
青云进来收拾碗筷,见二人氛围和谐,不由得多了一句嘴道:“你昏迷了这么久,大人都担心死了,大人专程命我和青红采了一束鲜花,放在你的床头,希望你醒来就能看到。”
彦倾斓闻言,侧脸一看,果然床头放着一束娇艳的鲜花。
谢珏面色绯红,对青云佯怒道:“叫你多嘴,还不快些将碗筷收拾了出去。”
青云吐了吐舌头,临走时给了彦倾斓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
彦倾斓不知该说什么,只呢喃地道了声谢。
谢珏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白凝下手太重,伤了你的元气,大夫说要好好静养,你不要着急,我们在柳絮镇多待一段时间了再回去。”
谢珏原本定下的行程被耽搁,彦倾斓过意不去,“大人,我没事了,我们还是早些返程吧。”
谢珏摇头,“你不要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日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更何况你这副样子回去,我要如何与太子殿下还有丞相大人交代?”
彦倾斓闻言,拗不过谢珏,只能继续躺下,“那我听你的。”
彦倾斓与谢珏又在柳絮镇多待了五日,最后彦倾斓借口柳絮镇没有京城繁华,无聊得实在待不下去了,劝说谢珏启程回京。
实际上是彦倾斓害怕谢珏受太子责骂,毕竟太子令信已经下达七日,谢珏早该返回京城。
在他们启程的前一日出现了一个小插曲,白凝在狱中自尽了。
白凝是紫微宫仅剩的人,她杀了柳老爷和柳老爷的儿子,大仇得报,她没了活下去的信念,亦不甘心余生在牢狱中度过,便服毒自尽了。
谢珏向彦倾斓讲述柳管家和赵右利的事,彦倾斓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柳管家是受了赵右利的指使,偷偷把柳家老爷的秘密告诉了白衣书生,让他去调查。然后又派人杀了白衣书生,抢走了证据。
而最终证明柳闵扬自称杀害白衣书生是一句谎话,是柳管家派人杀的白衣书生,而非柳闵扬。白凝诱使柳闵扬去杀白衣书生,柳闵扬去时正撞见一群黑衣人追杀白衣书生,他躲在一旁窥见了整个过程。
柳闵扬见有人帮他杀了白衣书生,便坐享其成假装是自己杀的白衣书生,回去同白凝示好。
柳管家伪造一封信在白衣书生的住处,做出张曜漓已经离开的假象。并在杀害张曜漓后,在暗杀者的尸体上留下“杀人灭口”的纸条,以及纸条上一个柳字的印章,将线索引向柳府。
至于柳管家为何这样做,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清澈的河边,河水缓缓流过,马车停靠在河岸旁。两岸的柳树垂下绿色的帘子,遮住了炎炎的太阳。柳枝随风摇曳,这是柳絮镇特有的风光。
彦倾斓上马车前最后回望了一眼这个小镇,心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道:“大人你说,柳絮镇以后会不会从此安宁了,就像这两岸的柳树和河中的流水一般。”
谢珏神色平静,“倾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只是少了像柳尹这般的恶人,必然也少了像白凝、赵右利和柳管家之流心中满怀仇恨之人。”
彦倾斓眉头舒展,“大人说得对,柳絮镇,或许会有新的风云变幻,但也会有新的英雄豪杰,恶人自有恶人消磨,好人多难也会有平反的一天。”
谢珏点头,“能够在这乱世中保持一份清明,难能可贵。”
彦倾斓微微一笑,道:“大人,我们走吧。前方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呢。”
谢珏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走吧,倾斓,太子殿下想必迫不及待见到你这个师妹了。”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并肩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驶向远方。柳絮镇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只留下两岸的柳树和河中的流水,静静地见证着他们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