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追了,先想想太子吧。”
沈元醉拉住一脸气愤,正在往门口冲的邢楚越。
他又看看被放在榻上的花菀情和池御。
“还有他们两个,都受伤了。”
年心染看到那脸色苍白的花菀情,立刻对二人使用治愈,好在这些蛊虫所带的毒素都很少。
只用灵力加上丹药,就能够治疗的七七八八。
苏洛笙喂给花菀情一点水,又给池御简单地包扎一下,这才直起身来。
“年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年心染一直低着头,嘴里不断喃喃着。
“对不起,对不起……”
作为一个医者最大的无奈,大概就是亲眼看见自己的病人在自己面前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年心染的能力只是加速伤口的愈合,可太子的伤害实在是太重,无能为力。
唐言晟将太子的被角掖了掖,走到年心染的身边,轻轻抱住了她的肩。
“我们都尽力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床上邢康恍惚间听到了皇后的哭声,他迫不及待地想醒过来,却依旧无法突破那个牢笼。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很轻,像是飘到了半空中。
自己这短短的一生犹如走马灯一般,在空中围着光亮旋转起来。
从小他便体弱多病,被父皇和母后保护的很好,父皇那时每天都很忙,众多皇子中,唯独没有落下陪伴他的时间。
就连贵妃生下的六弟,小时也没有得到几天父皇的陪伴。
长大后,父皇便亲自教导他,为君之道,治国之道,并且告诉他,你是哥哥,以后要保护你的弟弟妹妹。
那时,他每天读书都会读到很晚,父皇虽然希望他成才,却也心疼他的身体。
他每天的生活便是和草药作伴,国库中的各种灵丹妙药,通通进了他的身体,父皇母后光求全玄灵的名医,可他这孱弱的身体,依旧是治不好的。
再长大一点,即使是太子,也有了想看外面天地的想法,那时的父皇已经注意到九弟和十弟的才能。
他想和九弟一起,看边安国,审理安国的全部冤假错案,为百姓平冤。
也想像十弟一般,骑着战马来到安国的边境,保家卫国,戎马沙场。
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不可以,你是要成为一国储君的人,是所有人悉心培养的,你的命非常重要,千万要小心。
苦到人心的汤药,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碗,心脏的绞痛,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下也慢慢变得习惯。
但是生活还是甜的,他有爱他的父母,也有尊重他的弟弟们。
邢康从来没有怨过自己的身体,他认为只要自己小心谨慎一点,总会没事的。
这次,真的要猜错了吗?
父皇,母后,儿臣不孝,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也再来不及保护自己的兄弟们。
过往一一闪过,那里面有着皇后开心的笑容,有着皇上欣慰的点头。
有着九弟凶巴巴地斥责十弟,也有着十弟第一次见十皇子妃那呆愣的样子。
还有那个女孩,那晚漫天的烟火,太子第一次与随从在人群中走散,便看见站在桥头的那个女孩。
烟火在她的身后绽放,她一袭蓝衣,几乎与这美丽的月色融为一体。
她冲自己回眸一笑,那一刻,太子突然就理解了十皇子口中一见钟情的意思。
只可惜,说好了携手一生的誓言,他已经完成不了了,只希望卿卿,往后余生,所遇良人,一生平安顺遂。
太子的眉头突然就松弛下来,紧紧注视着他的众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在床边握紧太子的手,已经泣不成声。
屋子内的气氛悲痛凝重,满屋的暗卫跪了一地。
“你们都出去吧,朕要和康儿单独待一会。”
安皇挥了挥手,他的脸上挂着泪痕,沧桑的脸仿佛一瞬间就老了十岁。
满屋子的人全部退到了门外,只剩帝后一家三口。
皇上走到了床边,拍拍皇后的肩头。
“这是最后一个方法。”
他抚摸着自己手中的纳戒。
皇后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怔愣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的动作。
但安皇十分坚定。
金光一闪,一个宝珠显现而出。
一丝金色的灵气从珠子中游出,它变得越来越大,直接拢住了太子的整个身体。
那金光围绕着太子,最后全部游进了他的心里。
邢康的身体依旧很轻,他在一个地方飘着,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或许,这就是人死后的世界。
他不能睁开自己的眼睛,却依旧能“看见”。
上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比周围的白色都要亮一些。
那光点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一个光洞。
邢康的心像是被牵引一般,他在这个境界中拼命地滑动自己,朝着那个光点游去。
不知道滑了多久,很累很累,但他不能放弃。
马上了,还差一步了。
终于。
他冲出了那个光点,他的意识也再次归于沉睡。
感受着儿子平静的脉搏动了动,皇后激动地快要跳了出来。
虽然是轻微的,细小的,但是自己的儿子真的有气了。
与此同时,那金光全部流进了太子的身体里。
“咔嚓。”
皇上手中那流光溢彩的珠子应声碎裂,变成了一颗普普通通的珍珠。
皇后温柔地抚摸着邢康的脸颊,又抬头与皇上对视。
看着泪眼朦胧的皇后,安皇只说了一句话。
“值得。”
年心染再次进入把脉时,竟然震惊地发现,太子完完全全的痊愈了。
人活了不说,心脉也恢复了健康。
皇帝只说是乘龙气起了作用,还让年心染不要告诉其他人。
梦起阁的人全被请了回去,只留了九十皇子。
邢陌凛和邢楚越都围到了太子的床前,他们眼中闪过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邢陌凛,此时唇角也勾了上去。
“太好了!”
邢楚越握紧了邢康的手。
“乘龙气真的庇佑了太子皇兄!”
看着一脸开心的儿子,安皇道出了真相。
“乘龙气,已经没有了。”
安皇摊开手掌,露出那颗失了光泽,看着有些灰暗的珍珠。
他看着床上面色已经恢复正常了儿子,面上不知是欣喜还是忧愁。
“朕,对不起,但朕是一个父亲,对不起。”
安皇攥紧手中的珠子,对不起的是他的祖祖辈辈,是他亲手毁掉了庇佑大安的宝物。
可是他是一位父亲,真的不能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的前面。
安皇温柔地抚摸一下太子的头,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