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霍子玉在府衙听众将士汇报,处理军务。
这一战,霍子玉一方伤亡不到百人,可谓大获全胜,而随着博州的陷落,整个魏博节度使府再无要塞重镇,而田叔方的被擒,更是宣告了此次魏博反叛的全面失败。
张志胜主动献计,功劳很大,霍子玉将之擢升团长后,又吩咐杨孝与其四处巡查,安抚博州百姓。
田正写好捷报,霍子玉阅后便道:“不要把我功劳写那么大,多写写其他人,张志胜、李再义、薛元魁,还有你和四公子,都是有功之臣,不要一笔带过行么?”
“嘿嘿,敢用降将张志胜,还能以身犯险带人进城杀贼,大统领不是首功,谁又能答应呢?”田正笑道。
李愬、薛元魁等人闻言纷纷附和,霍子玉朗笑道:“你们怎么忽然都喜欢拍马屁了?”
李再义笑道:“末将还想着自己爬上城墙的速度够快了,但没想到等我爬上去的时候,大统领已经领人杀上去了!再说,要不是守城将士都去截杀大统领了,末将也没那么快爬上去!”
姜可元、刘冬等人纷纷附和,霍子玉笑道:“得了,能这么快攻破博州,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少一个人都不行!”
说着,转而对田正道:“就像你之前写澶州之战一样,照实写就行,贪人之功,如杀生害命,怎么对得起其他兄弟的鲜血和勇义?”
田正拱手肃然道:“末将明白了!”
说着,重新改写起来,不多时,便告写完,霍子玉阅后这才满意地交付上报。
随后,田季安来报,田叔方醒转后,一直在牢里大呼小叫,只求一死,霍子玉便命人押来提审。
被绑缚着的田叔方死活不肯跪,薛元魁气得要打断他的双腿,霍子玉摆手制止。
薛元魁不忿道:“侯爷,这狗崽子太特么装了!”
霍子玉笑道:“无所谓,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薛元魁这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田叔方,回到自己位置。
“田叔方,你是读书人,跪天地君亲师乃是常理,你不想跪本侯,本侯不追究你。”霍子玉望着田叔方道。
“都说平西侯通情达理,有礼有节,今日我才真的信了,”田叔方坦然笑道:“就冲这个,我尊称你一声平西侯爷。”
田叔方先前都是直呼霍子玉姓名,甚至称呼德宗都是昏君、老皇帝、狗皇帝,能叫自己“平西侯爷”,确实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霍子玉微笑拱手道:“多谢抬爱!”
“彼此彼此!”田叔方拱手回道。
霍子玉微笑问道:“听四公子说,你一心求死?”
“不错,能死在平西侯的手上,总比死在某些弑父杀兄的杂碎手上好!”田叔方怒道。
田季安明知田叔方是骂自己,但却不敢回怼,只是半眯着眼,平视前方,把田叔方的谩骂当耳旁风。
“很抱歉,本侯不能杀你,”霍子玉道:“你的生死,由陛下和朝内百官决定。”
所谓“由陛下和朝内百官决定”,无非还是一死,田叔方知道反叛者是怎样的下场,但他丝毫不惧,反而忽然有了一个算计。
只见田叔方微笑道:“那看来,侯爷是想押解我回长安治罪了?”
霍子玉笑道:“这是自然。”
“重兵看守押解?”田叔方又问道。
“是的,”霍子玉闻言笑道:“你不会现在觉得自己能半路逃走吧?”
“呵呵,成王败寇,田某败了,绑缚长安治罪杀头,自是情理之中,”田叔方说完,叹道:“我父兄皆死,独自苟活又有何意义?!”
说着,田叔方忽然道:“所以我能指定一个人押解我么?”
众人闻言,纷纷不解,李愬笑道:“你不会是想指定张志胜押解你吧?”
田叔方嗤笑道:“张志胜算什么东西?也配押解我?”
“既然押解我回长安,那一定得是盼着我死,但又确定不能弄死我的人!”田叔方邪魅一笑,望向了霍子玉。
霍子玉闻言,已经大致猜出了田叔方的心思,微笑道:“好,既然你想让他押解,那就让他押解你吧!”
李愬、杨仁等人还在奇怪时,田正望着田季安,眼睛一眯,田季安心头一震:槽!这老三不会是想让我押解他吧?!
只见霍子玉肃然命道:“田季安,本侯命你与薛元魁将军领五百将士,押解田叔方回京,不可有误!”
田叔方闻言,连忙费力地一动镣铐,单膝拜倒,拱手笑道:“多谢侯爷成全!”
而田季安闻言,则是心凉透了:自己父亲和二哥已死,大哥被杀,如今三哥被抓,自己在魏博再无对手,一旦霍子玉平定魏博后返京,自己大概率坐镇魏博,届时自己将是最大的赢家!
现在可好,要带兵押解田叔方去长安!这一去,很可能再也无法回魏博了!
因为田家在魏博经营几十年,根基很深,如今田家几乎被连根拔起,自己一旦去了长安,德宗和群臣必定不会再放虎归山地让自己回魏博!
届时,随便给个闲职养在长安,无异于终生监禁!
但如今,田叔方明着算计了自己,而霍子玉似乎也乐见其成,形势催人走,他无可奈何,纵有千般恼怒,也只得拱手拜道:“末将领命!”
薛元魁本想跟随霍子玉继续在魏博杀敌,但想到如今博州已经光复,北境只有贝州几乎没有兵马,攻克将不费吹灰之力,自己留下也无法再立更大的军功,而如果去了长安,能得到面圣的机会,按照自己的军功,德宗一定会好好奖励自己!
想到这里,薛元魁大喜,拱手拜道:“多谢大统领栽培,末将定不辱命!”
霍子玉又命杨仁道:“杨将军,你来抽调五百将士押解田叔方吧。”
杨仁拱手领命。
待田季安、薛元魁将田叔方押解出大堂,田叔方便哈哈大笑起来。
稍稍走远些,田季安才恨声道:“田老三,你踏马好狠的算计!”
田叔方闻言,止住笑声,望着田季安道:“一个弑父杀兄的杂碎,凭什么成最后的大赢家?你以为你苟住了就能坐收渔利?老子偏不让你如愿!”
田季安气得几乎七窍喷火,却又无可奈何,干脆不再搭理田叔方。
而薛元魁似乎是明白过来味了,叹道:“你们一家子,父子兄弟相残,到头来谁都没落到好,何必呢?”
田季安奔忙算计,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怅然,闭口不语。
田叔方则道:“有些事情,到底是对是错,谁知道呢?无愧于心就好。”
薛元魁闻言,也觉有理,一时无语,长叹一声,便押着田叔方前去寻找杨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