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寻常的人际交往中,一般人都会说些或谦虚、或恭维、或许好处的话,这都是一些场面话而已,说者无心,听者也不会当回事。
薛庆跟霍子玉并无任何利益捆绑,仅仅是因为见识到了霍子玉的功夫、势力与做事风格后才赶紧来巴结,以薛家的实力,还不至于唯霍子玉马首是瞻。
所以薛庆说以后跟霍子玉走,唯他马首是瞻,便是一句场面话而已,跟后世说“改日请你吃饭”没什么区别,只是他没想到霍子玉顺坡赶驴、就着这个话头还真要说事。
自己刚请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他就说有好事跟自己讲,什么好事?十之八九是让自己再为他办点难事!心中不禁一紧,好家伙,我多嘴说那一句“马首是瞻”!这个安禄山,造这个词真是坑人啊!
霍子玉见薛庆面上难色一闪而过,便知薛庆八成是误会了自己,于是微笑道:“薛大人别怕,本侯说是好事就一定是好事,绝不是借你求我之机,让你去替本侯多做些什么。”
薛庆闻言,心底顿时放松了,面上堆笑道:“咳,侯爷说的哪里话,能为侯爷办事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下官怎么会害怕呢!”
“薛大人,您也是正经的四品官,本侯只是五品的郡侯而已,您在我面前就不用自称下官了,听着怪别扭的。”
“嘿嘿,侯爷您堪称天子座下第一门生,称天下第一品都不为过,咱不管怎么说都是在您之下,自称下官理当应该!”薛庆微笑拱手道。
“好吧,你喜欢的话就叫吧,”霍子玉一脸无奈,然后才道:“对了,刚才说有件好事,我先说说吧。”
“侯爷请讲。”
“如您叔侄所知,淮西不再西进中原,那么中原地区下一步要进行的就是合并。”
“合并?”薛庆何其聪明,瞬间就猜到了安禄山早年所说过的行省制度,顿时精神大振,喜道:“河南府与陈许节度使府合并成河南行省?!”
薛元魁听薛庆说完,顿时大喜道:“叔父,那您岂不是要成为河南省省长了?!”
薛庆笑容满面地起身对霍子玉拱手道:“多谢侯爷成全之恩!”
霍子玉笑着说:“薛大人这就满足了?”
薛庆闻言一愣,不禁道:“做了河南一省之长还不好?管辖区域比如今可大了两倍呢!”
霍子玉解释道:“薛大人,就算你做了河南一省之长,河南无战事,您又能作出多大成绩呢?有什么升职空间呢?您难道真不想再向上走?”
薛庆闻言,隐约感觉霍子玉或许有办法让他往上爬,但又怕问出来被霍子玉看贬,于是问道:“想继续向上走又有何用,薛家势力单薄,下官又能力有限,能做到河南一省之长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如果本侯有办法呢?”
“侯爷有办法?!”薛元魁大喜过望道:“侯爷请讲!”
“你们都知道,如今大唐境内,淮西与江南相对安定,只有北境不太平,所以,如果想建功立业,博个宰相、三公之位,就必须北上。”
朝廷与北境军阀迟早有一战,这是人所共知的,薛元魁轻声问道:“敢问侯爷,这北上的话,去哪里呢?”
“你们想去哪里?”霍子玉望着薛元魁,然后目光定格在了薛庆面上。
薛元魁闻言,没敢搭话,而是望向了薛庆,薛庆眼中一抹喜色一闪而过,拱手笑道:“山东之地不知可否?”
霍子玉闻言,心下不禁一惊,这薛庆难道猜到了自己未来的计划?不过他不动声色道:“山东之地很大,不知薛大人看中哪里了?”
“当然越危险越好!置之死地而后生嘛!”薛庆笑着说。
“薛大人老骥伏枥、志向远大,本侯佩服!”
“侯爷过奖了,下官虚度数十载年华,如今因为侯爷提携,能有一次报国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住!”
“好,未来只要有这机会,本侯一定第一时间向陛下力荐薛大人!”
“多谢侯爷提携栽培之恩!”薛庆再次弯腰拱手喜道。
当薛庆、薛元魁叔侄从馆驿回去的时候,已经丑时了,虽然洛阳不宵禁,但此时街上除了少数喝醉酒的人,已经几乎没什么行人了。
叔侄二人难掩欣喜,纵马回到洛阳的府邸,严禁任何人打扰后,来到了密室之中。
“叔父,我看您跟侯爷后来聊天,也没料到去山东三处节度中的哪一处,您是不是忘了跟侯爷说?”
“非也,我不是说最危险的那里么?”
“最危险?”薛元魁再愣,不解道:“横海新乱,又比邻卢龙、义武、成德、魏博,相当危险;平卢穷山恶水,士兵骄横,不止一次发生节度使被刺杀,更加危险;兖海靠近淮西,近些年被淮西蚕食了不少地盘,而且吴少诚不图河南以后,全力北上的概率极大,所以危险性也非常大!”
“嗯,分析的相当不错,所以你觉得是哪里?”薛庆笑问道,自己这个侄子头脑不发热的时候,还是相当聪明的。
“横海与兖海两地危险更大,但横海虽被卢龙与河北军阀包夹,但魏博已经被侯爷收拢,义武、成德又有河东、昭义牵制,所以风险虽有,但不至于太大。所以小侄觉得是兖海,因为淮西临海,其南部、西部都没有能牵制它的,所以一旦全力北上,反而是最可怕的,尤其是淮西相当富庶,也耗得起,所以如果不严加防范,吞并兖海是早晚的事!”
“哈哈,好啊,元魁,”薛庆欣慰地望着薛元魁道:“你分析的非常精准!”
“嘿嘿,多谢叔父夸奖!”薛元魁笑道,不过立刻肃然道:“叔父真的要去兖海做节度使?”
“非也,非也,”薛庆摇头道:“侯爷收拢了魏博,这一招棋走的十分高妙,一下子就把北境一盘死局给盘活了,但这一点我们能看到,那吴少诚也能看到,不过他如今与侯爷还在合作期,这种合作暂时还不会被打破,虽然吴少诚一定会进攻兖海,但一定不是最近三五年,因为他们合作带来的利,大于撕破脸吃兖海的利,所以目前来说,兖海还不危险。”
“叔父要去横海?!”薛元魁惊道:“横海程家内讧可不简单,而且就算咱们去了,要肃清横海程家势力也不简单!”
“这都是我们的猜想,侯爷具体要怎么做,有什么安排,我们还不得而知,暂时做好准备就是!未来向齐鲁之地发展!”薛庆道:“我相信侯爷一定在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嗯,肯定是,不然侯爷不会贸然说出来。”薛元魁道:“我感觉侯爷这次一定会玩一把大的!”
“不错,侯爷虽然表面上说把我们当自己人,但也不会完全放心把山东之地给咱们叔侄管理,如果咱们过去平定了所有问题,那咱们叔侄的威信将超过侯爷,你觉得侯爷会这么做?”薛庆道。
“额,应该不会。”
“所以,侯爷会先扫平当地障碍和问题,才会放心把山东交给咱们,届时咱们叔侄做个守成的管理者。”薛庆说完,补充道:“当然,是作为侯爷的党羽,或者说,作为陛下在山东的棋子!”
“那岂不更好了?!”薛元魁笑道:“有侯爷在,咱们叔侄还能割据山东不成?能占据齐鲁富庶之地,多为薛家捞点立身之本岂不美哉?”
“不错,能发展成孔府那种世家就好了!”薛庆满脸堆笑。
“侄儿怕是完不成这任务了,我就是个大老粗!”薛元魁嬉笑道。
“你能有自知之明就已经不是大老粗了!”薛庆笑着说:“去叫个小菜,终于能走出河南出去发展发展了,咱爷俩喝点!”
薛元魁笑道:“是得喝点,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