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贵妃的寝宫，已经是第二次来。
但和第一次来的时候，夜阑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之前她是秉承着要让他们狗咬狗的想法，但现在却是即将羊入虎口，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太监一路引她进入寝宫，便能闻到一股叫人有点发闷的香味，夜阑皱了皱眉，自然而然地减缓了呼吸。
她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香味。
越过珠帘，她终于得见大殿内的情形。
主位上皇帝高坐，而德贵妃便像是依偎着坐在他的右手侧，似乎是非常恩爱的样子，而在他的左手下方坐着的自然便是德贵妃之子翼王。
这还是第一次在这种情景下，与翼王见面。
而翼王在她进来后，眼神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虽然很是隐晦，但夜阑却能从他的眼底捕捉到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翼王起身，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冲夜阑和颜悦色道：“长安县主来了，正好本王与父皇母妃说起你呢。”
夜阑并不想搭他的茬，不冷不淡地拱了拱手，便对高位上的皇帝和德贵妃福身行礼，尽量拿捏着分寸不会显得太过亲近，“见过陛下和贵妃娘娘。”
她唯恐让人觉得自己与德贵妃关系亲近。
德贵妃显然也感觉到了夜阑的疏远，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稍纵即逝，只剩下笑意聚集在唇边，“哎呀县主何必如此生分，这次就是私底下召见，就当做是家人叙叙旧，别这么紧绷，坐到我跟前来，我们好好说话。”
如果有选择，夜阑当然是不想过去的。
她瞥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皇帝，他眼睛深幽幽的，夜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提起了裙摆走向德贵妃。
翼王也不在意在夜阑的面前吃了个闭门羹，笑着道：“母妃，您什么时候与长安县主这么好了？”
德贵妃笑着往皇帝的身上一靠，“陛下，上次臣妾召县主入宫，与县主可谓是一见如故呢，您也知道，臣妾这么多年的夙愿就是生个小公主。只可惜身子差，肚子始终没有动静。现在有了县主，臣妾总算能一了夙愿。”
此时，夜阑正好走到德贵妃的身边。
德贵妃顺势拉住她的手腕，强行拉到身旁坐下，冲皇帝道：“陛下，您看县主出身名门，还能为黎民百姓着想，这样的女子若是入我们皇家，也是一大幸事，您说是么？”
“爱妃这是求朕给长安县主与翼王赐婚么？”皇帝说话了，但他显然不是来帮夜阑的，“与沈世子的婚事也退了许久，倒的确要给县主赐一门婚事了。”
夜阑的脸色不好看，想把手抽回来，但德贵妃却捏着她的手腕，一副长辈看小辈的和蔼模样，柔声道：“长安县主，本宫看你是越看越喜欢，日后你要是能嫁给我儿，那便真是做了我的女儿，我们就成了一家人，可好？”
她可不敢跟世家派的人做一家人，只怕他们能把她的骨头都给吞了。
她斟酌着词语该如何拖延时间，一边的翼王却开口道；“儿臣早在上次宴会见县主便心生爱慕，若是能娶县主，是儿臣三生有幸。求父皇为儿臣赐婚！”
德贵妃眼中是得意的光，不过她还没到现在就表现出来，而是望向真正能主事的皇帝，“陛下，他的性格您是懂的，这孩子早就心仪县主，才特意求臣妾组了今日的局，就是为了能当面向陛下您求娶县主，他难得喜欢一个姑娘，县主也是个讨人喜欢的，不如就……”
夜阑心中是真觉得好笑，这哪里是心仪她，这是要逼她上绝路啊！
把她这个当事人当做空气，自导自演来了一出求娶的戏码，她忍着恶心，一下撇开德贵妃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三思！”她吸了口气朝皇帝磕头。
大殿内另外三人，三道目光瞬间射向夜阑。
夜阑不偏不倚地抬起头，不惧德贵妃和翼王威胁的目光，直逼皇帝一字一句地道：“陛下应该听过臣女身有隐疾，难有子嗣的传言。这其实不是真的，实际上我早已被大夫断定不能生育。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怎么能嫁给王爷？”
“无妨的，我日后可以从宗族中过继孩子。县主，我对你心有所属，你的缺陷我早已有心理准备，这都不是问题。”翼王连忙说道。
夜阑道：“翼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即便翼王愿意，只怕礼部也不会答应让我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嫁入皇室。”
她倒是省的一副好口才，德贵妃唇角勾了勾，却是不在意地上前将夜阑扶起。
“县主，陛下在这里，礼部终究只是官员，岂敢越俎代庖？”
德贵妃说话时拍了拍她的手，脸上的表情温温和和的，她的话却忽然提醒了夜阑。
她突然想到。
或许子嗣这一点在陛下看来，反而是最好利用的地方？
难道他不想让翼王当储君？
陛下生性多疑，夜家这样的隐患他怎么会袖手旁观，还让她这个嫡长女嫁给翼王？
除非说他本来心存的想法便是，要将她与翼王一网打尽？
到时候不管是世家派出事，还是夜家出事，因为两家姻亲，关系密不可分，只要一招连坐下去，谁都逃不了。
她又一次想到……当年先皇后因芳国公主下马一事，难道这一次陛下还要故技重施？
看来德贵妃一党，早就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夜阑有些怜悯地看了德贵妃一眼，自以为掌握局势，能拉拢她夜家为夺嫡增添胜算，却没想到陛下早就在暗中磨刀霍霍。
可夜阑却没打算要跟着德贵妃一党一起死，不然她重生回来做什么？
“陛下，您就圆了翼王的心愿吧。”德贵妃见到夜阑不再说话，自以为夜阑已经放弃挣扎，朝皇帝笑道。
皇帝沉默了一瞬，刚要开口的时候。
大殿的门却被突然推开，随之而来的便是宫女惊恐的声音：“宁王殿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也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