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宴就要吩咐人把聘礼抬进去的时候,“慢着——”这道声音阻止了一切。
夜阑匆匆而来,她从府内出来,见到这盛况眼底满是冷意,但如此她仍旧姿态优雅地走下台阶,眼神巡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沈宴的身上。
“沈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笑着道:“阑儿,沈世子可是特意来提亲的,你看看这阵仗,迎娶公主都未必有如此豪华。”
夜阑眼神从老夫人身上扫过,“我没问您。”
老夫人的笑僵硬在了嘴边,这么多人看着夜阑竟然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沈宴比了个手势,他身后风崖立刻拿着一封红纸递到了夜阑的面前。
沈宴道:“阿阑,这是聘礼单,上面都是我花了半月精心挑选过,都是你喜爱之物。”
风崖都将聘礼单送到夜阑的跟前,百姓们一听沈宴的话,眼中都是好奇,想看看这聘礼里究竟都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多少目光集中在夜阑的身上,红纸就在她的面前。
沈宴始终噙着笑容看她,他姿态闲适,好像根本没有考虑过夜阑会有拒绝这个反应,他非常笃定,以百姓舆论压过,多少双眼睛见证了他的痴情。
如果夜阑在这里拒绝,那她就是不识好歹。
转眼间,她就会被京城的人口诛笔伐,口水都能淹死她。
不得不说沈宴算计得好。
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夜阑仍然没有伸手,她保持着自己的冷静,“世子的痴情我很感动,可之前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边关战事连绵,做儿女的成亲岂能婚堂家父不到场?”
“这话可不对。”这时,从队伍后面的马车走下来一老一少。
夜阑看到他们,身子不由站直了一点,脸上的笑容彻底冷了下来。
她总算知道沈宴这是打得什么主意了。
从马车下来的,老的穿着暗黑袍子,脖子上挂了一段玉串,头发花白但眼睛却看着很有神,只不过徒有精明,看着叫人不适,而在他身旁的少年,看着和夜枫差不多大,但是身材瘦削,跟老的有几分相似,生的几分刻薄相,眉眼里还有几分倨傲。
这两个人,都是苏家的。
一个是苏家的族长,苏昌良。名字叫昌良,但人却无半点良知。当年将她外公逼出老家,抢占了外公的继承权做了苏家的族长,结果没想到外公行商发迹,反而比老家更有势,他就舔着脸去求外公,最后外公心软答应,还是跟老家恢复了联系,时不时接济老家。
而他身边的少年叫苏克明,就是唯一的嫡孙子,受到万千宠爱宠出了为非作歹的性格。
这一老一少一出现,为什么而来,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们苏家今日到访,望亲家母别见怪,就是路上正好碰见外孙女婿,所以一道来的。”苏昌良带着苏克明越过夜阑到了老夫人的面前,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老夫人笑呵呵地道:“那可赶巧,正好见证阑儿的好事。”
苏昌良冲老夫人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向夜阑,和蔼地道:“上次你母亲去世后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也好久没见了,现在你出落得如此漂亮,兄长在九泉之下一定会非常欣慰。”
听到苏昌良一副好外公的语气,夜阑就忍不住想笑。
想起娘去世时这苏昌良带着一群人过来吊丧,明是吊唁,实则就是为了遗产,只不过被爹爹扫地出门,打怕了以后才这么多年相安无事。
“你娘早逝,你父亲又时常打仗,这就耽误了你的婚事。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抽不出空来京城,现在总算得了空闲过来看你,就当是为了弥补,这婚事就由我来代替你娘操办吧。”苏昌良一张老脸露出痛色。
如果说夜老夫人因为与夜清并无血缘关系,那苏浅与苏昌良可是实打实的亲缘。
他来代替苏浅,合情合理。
既然夜阑以父亲不到场为借口,那沈宴就从母亲下手。
不得不说,沈宴把路都算计得死死的。
事情进展到这里,老夫人笑呵呵地走上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阑儿,祖母知道你关心你父亲,所以早就传了书信给你父亲,正好他今日回信,答应先让我们操办你的婚事。你父亲知道你担心他,但是他也更关心你这个女儿的终身大事。”
夜阑脸色微变,将老夫人手中的信夺过拆开一看。
上面的内容的确如老夫人所说。
看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沈宴不禁勾出唇微笑,“我们也在这外头逗留很久了,百姓们都还看着呢,有什么话不如我们进去再说?”
外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就意味着更多的目光在关注夜阑的反应。
夜阑攥着手里的书信,把老夫人和沈宴看了又看。
她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沈宴来这一出,不就是想要逼自己就范。
既然如此,何不如让他以为一切都已经稳操胜券?
夜阑绷紧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她把书信收起来,冲沈宴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进去再细谈婚事吧。”
没料到夜阑竟然会这么快妥协,沈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也对,他已经算无遗策,夜阑还能怎么逃?
她这幅样子,显然已经是认命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进了夜府。
大家一起坐在前堂,既然聘礼已经上门,接下来最为要紧的事情,就是商讨婚期了。
沈宴先发制人:“我与阿阑订婚已有几年,再拖下去阿阑便要十九了,外面难免有闲话。我想,还是尽可能选个好日子,赶紧与阿阑成婚。”
老夫人笑着附和道:“那好啊,我看这个月有几个日子不错,虽然时间有点赶,但如果集三家之力,这婚礼肯定也能办得非常妥当。”
苏昌良认同道:“我觉得不错。”
但唯一有异议的是夜阑,“不行,我不同意。”
沈宴收起笑容,望向夜阑,“阿阑,这种关键时刻,你可不要任性,下聘的事情是大家伙都见证过了,此时要是反悔,外面的人该怎么看我们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