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韩年走到那人的身边,当看清坐在地上的人是陶家哥儿时,面上露出了一抹诧异。
看着人被吓得不轻,浑身抖如筛糠,又看了看四周也没别人,就知他是一人进山来的,不免皱了皱眉。一开口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下来。
“没事了。”
原本还处于惊慌恐惧中的陶软,在听到那突然响起的低沉男声,原本还在挥动木棍的手顿时就停了下来,听着声音还有那么点熟悉。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睛,当看到眼前已经身首异处的大蛇时,惊慌下又往后挪动了身子,想要远离那块血腥的地方。
当感觉后背被抵住他停了下来,才想起刚刚有人在跟他说话来着。
他动作缓慢地转过脑袋,目光向上一点点看去。
当看到一副刚毅且棱角分明的面庞,还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正直直地看着他,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时间彷佛一瞬间静止了。
沈韩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被吓得有些木讷的陶软,那副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挂着两道浅浅的泪痕,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些许泪珠,眼神还有些呆滞迷离,看着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之意,看来是被吓得不轻啊。
“没事了,别害怕。”沈韩年再次开口,声音比刚刚更添了些温和。
陶软则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原本呆滞涣散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明起来,他看清了来人,是沈家大哥沈韩年救了他……
“沈,沈大哥。”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怎的一个人进山里来?”沈韩年皱皱眉,对于陶软一个哥儿独自进山很不赞同。
“我……哎哟!”
陶软渐渐地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只是一直仰着脑袋跟人说话脖子怪累的,就想着先从地上起来,只是刚要站起来,还没稳住身体就感觉脚踝处一阵刺痛感袭来。
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再摔一次,陶软都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做好了再摔倒一次的准备,就在这时沈韩年伸出手拉了他一把,这才避免了再次摔倒。
沈韩年听到陶软的痛呼声心下一惊,心想莫不是刚刚被那大蛇咬了?
见人又要摔倒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下意识地一个用力就将人直接拉了起来,只是手下力度没掌握好,陶软就这么直接的撞进了他怀里。
陶软觉得自己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了起来,下一秒他就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口中发出轻嘶一声,伸手捂着被撞得酸疼的鼻尖,眼眶瞬间通红,泪珠子又开始溢满眼眶。
沈韩年伸手将人扶稳站好,见他捂着鼻子,想来是刚刚自己太用力了让他撞着了。
自己一个糙老爷们下手真是没个轻重,不由得在心中懊恼,语气略显僵硬连忙出声道歉。
“对,对不住!刚刚是我鲁莽了。”
闻言陶软也不捂着鼻子了,匆忙摆摆手,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还真是结实。
“没事没事,我还要谢谢沈大哥才是,要不是沈大哥,我刚刚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想到刚刚的凶险,到现在还有些后怕。
陶软本来就长得白净,沈韩年看着他那被撞得发红的鼻头,心里不免自责更生几分内疚。
“刚刚看你似乎腿脚站不稳,是不是伤着了?”
陶软动了动脚,只觉得脚腕有些刺痛,想来是刚刚摔倒的时候扭了脚踝,还有就是屁股也是疼的,只是这个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脚踝有些疼,可能是刚刚摔倒时不小心扭到了,不碍事的。”
沈韩年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紧蹙将人扶至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
他迈着长腿走到不远处将陶软掉落在地上的竹篓子提了回来,又把自己丢在不远处的猎物捡了回来,又折返回去取了蛇胆,这可是好东西可以用来泡药酒。
再回来时人就蹲在了陶软的面前轻声开口道。
“走吧,我背你到山脚位置。”
毕竟是个哥儿,要是他背着人进了村,又不知道会传多少闲话了,对陶软名声不好。
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的人,因为蹲下的动作衣服都绷紧了,显现出了面前男人的宽肩窄腰,那宽阔的肩膀一看就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陶软脸颊悄悄爬上一抹绯红犹豫着,身材真不错……
思绪突然偏离,陶软突然甩甩脑袋,都这个时候了他都在想些什么。
敲敲脑袋心里自我吐槽一番,陶软你是个色胚子吗!
思绪回笼,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看着已经快到中午了,他还要赶着回去给阿奶做饭,犹豫了片刻陶软还是扶着石头踉跄起身,趴上了沈韩年结实宽厚的背脊上,双手稍稍环住他的脖颈轻吐出两字。
“谢谢。”
一句轻喃声在沈韩年耳边响起,吐露出的热气席卷着他的耳廓,如同一根羽毛在撩拨他的心间,柔柔的还有些酥麻酥麻。
沈韩年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就很轻松地站起身来,感觉背上的人太轻了都没什么重量。
他一只手提着东西另一只手稳住身背后的人,脚步稳健的朝着山下走去。
不过一盏茶功夫二人就来到了离村道不远的一处平地停下,沈韩年小心的将人放下,待人站好就将手里的竹篓子递给了陶软。
“自己能行吗?”
“可以的,麻烦沈大哥了。”
陶软接过竹篓子背好道了声谢,转身一瘸一拐的朝着村道走去,只是没走多远又停住了脚步。
沈韩年还站在原地看着陶软缓慢离去的背影,正准备转身朝着另一条小道回家去,余光瞥见那人又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下意识的也跟着收回了刚要迈出去的脚,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陶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紧咬着唇瓣似乎正在心里做着挣扎,他要不要赌一把?不过片刻功夫他的内心里似乎就有了答案。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忽略了脚上的疼痛猛地转回身去,一双透亮的清澈双眸看着还站在不远处的男人,随即又一瘸一拐慢慢踱步来到沈韩年跟前。
“沈,沈大哥。”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掌心都是沁出的细汗,紧张的开口都带了些颤音。
“何事?”沈韩年略有些好奇陶软会跟他说什么,毕竟两人之间的交集也不多。
“沈大哥我,我知道你还未娶亲,我给你当夫郎好不好?我不要聘礼,只要出嫁时能带着阿奶就行,如果,如果你觉得可行,明日便让人上门提亲,若是无意,那,那是我唐突了,就当我没有说过便是。”
陶软磕磕巴巴说完,也不等男人给出回应,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次没有再停留。
陶软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种大脑缺氧的感觉,走路都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脸也烧得慌,一摸滚烫滚烫的。
他,他居然对一个男子说出这么大胆轻浮的话,不知道沈韩年会怎么看他,也不知道明天他会不会来呢……
可如果他要是不来,那以后两人见面不就很尴尬了……
而这边,听完整段话的沈韩年既意外又惊讶,没想到在他眼里看着性子软软又胆小的陶软,居然会突然跟他说这些,听他说话时还带着点颤音,就知晓当时的他是多么的紧张害怕。
在村里也没少听关于陶家的事,陶哥儿自小双亲去世,是陶奶奶一个人将一个小哥儿辛苦拉扯大,说来也是可怜。
虽听些人说陶软性子泼辣彪悍,但想想一个哥儿没个人庇护,性子不泼辣些怕是要被别人欺负了去。
再想想自己,其实也好不到那里去。
沈韩年八岁时,母亲韩氏因终年操劳过度,身体底子被掏空了,最后积劳成疾,病逝撒手人寰了。
沈父带着他还有五岁的妹妹过了两年,两年后沈父娶了继室尤金枝。
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后娘尤氏就是个表里不一面甜心苦的。
人前对他还有妹妹都挺好的,可是人后,虽说不得苛刻,但也没给过好脸色。
自从尤氏有了身孕后就开始更不待见他们兄妹二人了,视他们为眼中钉。
沈父知道后也就做做表面功夫,嘴上应付几句便作罢了,日子该是怎样还是怎样,渐渐的也就不愿再管他们兄妹二人,一心只把尤氏生的孩子当个宝。
不过好在他们还有姑姑疼,时不时的也会接济一下他们兄妹二人,日子倒也勉强能过下去,后娘倒也不至于对他们过多苛待磋磨。
直到十二岁那年,村里来了征兵的,家里除了沈韩年就是尤氏的儿子是个男丁,但那还是个奶娃娃,最后理所当然的是他被推了出去。
这一去便是六年,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归家等待他的,便是妹妹要被家里的亲人当货物一样卖掉。
这么多年沈韩年对于沈父的所作所为,心早就凉透了。
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一个做父亲的,会听尤氏那女人的挑唆撺掇,要卖了自己的女儿,当真是不配为人父!
沈韩年当时一阵血气上涌,一身戾气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将一脸惊恐瑟缩,身体瘦小面黄肌瘦的妹妹护在身后,对众人怒目而视。
这是他的妹妹,那么就该由他护着,绝对不会允许旁人欺负她!
甚至到最后还拿出了一把刀横在众人面前,沈父跟尤氏见此情景,更是吓的差点双双晕厥过去,大骂沈韩年不孝要弑亲。
最后还是请来了村长,可是就尤氏那恨不得要从沈韩年身上撕下块肉的德行,没得到好处怎么可能妥协。
两方就这么扯皮着,最后逼急了沈韩年,他不惜恐吓两人要在他们的宝贝儿子身上动刀子,那夫妻二人才不甘愿的妥协。
最后沈韩年给了那家人十两银子,什么也没要净身出户才同意写了断绝书,他跟妹妹二人分出去过,以后两家老死不相往来。
若不是心灰意冷,谁愿意跟自己的亲生父亲断绝关系,可是为了唯一的妹妹,就算被人戳脊梁骨骂他不孝,他也不在乎。
……
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身影,沈韩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眉眼也温柔了许多,那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给他当夫郎吗?听起来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