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青已经副处了。”张恩华心里有些打鼓的唉声叹气，“就是他和关志远不和。”
刘康：“就你们那个二十五的副厂长关志远？”
张恩华：“就是他。”
刘康：“关三爷？”
张恩华点点头。
刘康：“你怎么得罪他了？”
张恩华：“我没得罪……他啊。”
说到最后有点不自信了。
刘康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张恩华低垂眼睑：“就是……就是他升副厂长第一次开会，我觉得他不配当副厂长，岁数太小，就……就没有去开会。”
刘康不说话，依旧盯着他。
“我……我平时背后经常……经常骂他。”
刘康的眉头突突突突的跳起来，但还是盯着他不说话。
张恩华：“我……我吃回扣的事情被他……被他发现了。他让我把吃的吐出来，然后主动辞职，不然……不然就把我送进去。”
“送进去？吃回扣送进去？”刘康有些不理解，随即看向小舅子，一边思索一边问，“你吃了多少回扣？”
“差不多……差不多……”张恩华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自己的姐夫，“不到……不到三十万。”
“三十万。”刘康心中一沉。不过还是拧着眉头，本能的想要从桌子上拿烟，老婆张恩萍立即捅了一下自己弟弟，张恩华马上明白，取出烟给刘康点上。
刘康用力嘬着烟，直到一根烟快抽完，才抬起眼睑直视着张恩华的双眼：“不对，这件事不对，你怎么能吃这么多，你不就是在食堂当了六七年采购吗？”
张恩华低着头不说话。
“说！”刘康暴吼一声，猛然一拍桌子，“是不是用病猪肉了？！”
“没有没有，那个我怕出事儿。”张恩华慌忙摆手，但面对刘康泛红的杀气腾腾的双眼，低着头讪讪的说，“就是……就是捡菜市场里卖相比较差的蔬菜按照好的正常价进货，再……再把食堂的称调了一下，我和送菜的二一添作五，啊，米面都是成袋买的，没赚几块钱。”
“油呢？！”刘康咆哮，“油呢！”
张恩华低着头：“油是没标签的油和色拉油兑的。”
“没标签的油！”刘康气的喘粗气。
张恩萍：“小华这不是知道错了嘛，也没敢直接用地沟油。你看给退回去几万块钱，也别下岗了行不行？多大点事儿啊。”
刘康气乐了：“退回几万块钱不下岗？多大的事儿？”
张恩萍：“大不了再给他送点礼不就得了，我看他就是吓唬小华。”
“你给关三爷送礼？吓唬他？”刘康气的直晃，猛然一掀桌子，哗啦一声，满座菜肴直接将张恩华拍桌子底下。
刘康指着张恩萍的鼻子就骂：“你特么给关三爷行贿？！真他妈想的出来啊你！”
“你以为他是吓唬人？那特么是给别人听的！”
“他是真会给你弟弟送进去！”
本来张恩萍气得脸色通红，此刻脸色唰的一下白了：“送……送进去！”
“你以为呢！”刘康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爬起来的张恩华，“这句话是给别人听的懂吗？！”
“他早就想整你，这是故意抓的机会！”
“吃回扣就吃回扣，这吃法太难看了！”
“但毕竟还是吃回扣的范畴，他如果把你送进去，恐怕其他吃回扣的人心里不舒服。但是这叫什么？言之不预懂不懂！”
“给了你机会，让你吐出来，那是告诉别人的。到时候把你送进去，其他吃回扣的人就会觉得你和他私人有仇，是他要整你，而且你吃相太难看。但人家还算讲究给你机会，你抓不住啊，到时候把你送进去谁也不会觉得是他不守规矩，懂不懂！”
这一下姐弟俩都慌了，手足无措六神无主的喃喃自语：“不会，不会的，太过了。”
“太过了？”刘康目光凶狠的瞪着两人，“汪明扬和他的矛盾忘了吗？汪明扬现在怎么样？信访局随便一个临时工都敢冷嘲热讽，他把你送进去算什么！”
“那怎么办啊，那怎么办啊？”
刘康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的拿出烟来点上，吸了几口才缓和一点：“把钱都退回去，主动辞职。”
“我退不回去啊，我花了二十五万买了河道边的房子，我现在手里只有三万。”
“蠢啊，把房子退回去，跟他明说。那种人不在乎钱，在乎的是你的态度。但是不要说地沟油的事情，否则他一定会把你送进去。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还觉得他年岁小不配当副厂长？他要有三十五早就集团董事长了。”
张恩华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刘康叹息一声：“好好跟他赔不是，别心存侥幸，你那点本事瞒不了他。”
张恩华老老实实点点头，经过姐夫一分析，知道关志远的本意是将他送进去，他是真的怕了。
关志远在食堂吃完午饭，想回家时间太短，回办公室也没有床，直接进了宿舍区，来到五号楼楼下转了转，果不其然宁静竹的自行车停在这里。想了想转身离开，过犹不及，如果让宁静竹看到自己在她家楼下，恐怕会更加抗拒。这也是虽然知道她母亲已经住在这里，她中午必定会回家吃饭，依旧没有在中午等待她的原因。
索性从回到办公室拿了小音箱和MP3，借了一辆自行车，骑车到河道公园，盘坐在大石头上，点上一支烟，放上一首《The Color OF The Night》（夜色）。
他最喜欢最后一句歌词【我一直等待着你，就站在阳光之下。但你却偏偏隐藏自己在夜色中，恳请你从夜色中走出来。】
“我就等在这里。”
一首歌结束，突然有一人在旁边说道：“嘿哥们，你这小音响音质不错啊，多少钱买的？回头我也买一对。”
被打扰的关志远平淡的看一眼问话的一对狗男女，平淡的说道：“八千多。”
青年脸色一滞：“吹牛逼呢吧。”
说完就表情讪讪的走了。
这一刻关志远突然回想起，四年前在读大专的时候，顾妍说我家厨子是湘菜厨子那种感觉。我就是如实说一句，懒得费脑筋编造谎言骗你而已，你却觉得我在吹牛逼。
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成就感悠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