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志远到楼下技术科找到康红年：“康科长，今天晚上加班吗？”
康红年：“不加班，有事儿？”
关志远：“我请你吃饭，聊点事儿。”
康红年：“别介，我请啊。”
“我请。”旁边一名技术人员立即喊了一声，随即发觉不对劲，“我去……我去合适吗？”
关志远：“叫上两三个，三四个人喝点酒能放得开，主要是聊点事。六点我在家属区等你们啊。”
下班先送齐文忠三个人回家，和奶奶说了一声今天在外面吃饭，到家属区门口，康红年已经等在这里，还有曾经跟着去接人的，哥哥的学长小吴，以及另一名姓张，带着眼镜的女助理。
康红年上车一挥手：“香云阁，厂长说了，这顿饭报销。”
“啊？遇到厂长了？”
康红年：“我们仨下班正说着去哪里请你吃饭呢，厂长听到了，说这顿饭报销。”
关志远：“还真是你们老领导。”
张助理：“厂长说是好事？”
关志远：“关于技术科考核的事情。其实我也有点麻爪，下午和厂长汇报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你们看啊，我去年做考核，和车间里的职工聊天，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你们是技术人员，其实大多数时候脑瓜子里都是那些图纸啊数据啊，对于身外之物不是很重视，所以有时候聊不到一起。我就只能找厂长了。”
张助理：“考核了啊，是不是收入又能增加了？”
康红年和小吴两个人也是兴致盎然。
关志远：“今儿就咱们四个加上厂长五个人知道啊，别传出去，毕竟现在还没有出来方案呢。”
“你放心。”
“我们肯定不说。”
关志远：“厂长说了，作为技术人员，首先你们都是千军万马过了独木桥考上大学的，都是最聪明的人，家里又省吃俭用比其他人多上了几年学，如果收入不入车间高，是不合理的。”
“啊真要涨钱了。”
关志远：“看过苏联那个电影没有？牛奶会有的……”
“面包也会有的。”三个人异口同声。
关志远：“有些话不能说啊，但是我可以透露几点，你们不用愁房子，不用愁票子，不用愁其他乱七八糟的生活琐事，踏踏实实做你们的技术，虽然现在许多事情不尽如人意，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到了饭点，康红年要点一大桌子菜，关志远拦住了：“过年的时候大鱼大肉真的吃多了，咱来点特色的。”
四个人点了六盘菜，四瓶啤酒。
啤酒打开，酒过三巡后又要了四瓶。
小吴突然端起酒瓶给关志远满上，自己也满上一杯，站着身端着酒杯：“我谢谢你，连干三个。”
“别别。”
关志远还要拦着，结果没拦住，也陪着三个。
三杯啤酒下肚，小吴眼睛都红了。
康红年：“小吴一年到头也就春节那天喝了两杯啤酒，不过今天不拦着。”
小吴红着眼咬着牙：“我妹妹的事儿，我拿着烟酒，我拿着……”
说到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康红年：“小吴妹妹上学的事情，他拿了东西去后勤处周桂芬家里，结果门都没让进。”
“我当初……我当初……”小吴咧着嘴使劲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但是眼泪已经禁不住的流淌下来。
张助理气哼哼的：“他当时就差给周桂芬跪下了，结果还是不管，还是不让进门。她家男的就坐在屋子里看电视不说话。”
康红年：“哎，别说那个了，喝酒。还是小关最体谅咱们。”
“喝酒。”小吴端起酒杯又干了一个。
关志远陪了一杯酒散了一圈烟，说：“你们俩可能不知道，但康科长应该清楚，我不缺钱。”
张助理：“这我们也知道，那里的关三爷就是你的。”
其他两人也纷纷点头。
关志远：“你们说我不缺钱，但是在厂子里受气不？”
小吴有些喝多了，敲着桌子吼道：“你当先进个人我们技术科都服气，其他人都不行。我们宁肯自己不要，也愿意让你要。”
张助理：“其实经过大家都知道了，不就是你力主招进来马洪涛和小杨这两个有技术能干事的人吗，咱们厂子多少不干事的，结果用到她们了还推三阻四。”
关志远：“之所以提到这个呢，其实是有原因的。我去招聘会的时候和杨建中聊了几句，他的性格和你们差不多，而且有的时候较真，结果得罪人了。但是盖房子的事情咱们必须得较真啊。”
“是啊。”张助理附和道。
关志远：“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这是第一。”
“第二，我认识一个生物学的博士，女的。以前也是在国营企业，后来去了外企，再后来出国了，我还问她呢怎么想起来出国了。她这么说了一句，说在咱们国内，面对搞技术的人和别人一样，有房吗？有车吗？有钱吗？”
“岁数大了，找朋友了吗？朋友怎么样？”
“结婚了，男的怎么样？小孩哪里上学？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琐事。这还不算，她是什么啊，她在单位得罪领导了才走的，就因为不会说话，结果什么职称都没评上。在家里也是，和邻居不会说话，让邻居让街坊四邻鄙视，她说她受够了，所以选择了出国。”
“到了国外，街坊邻居一听她是做研发的技术人员，立即客客气气的，她说话再直也没人在意她说话不中听。房子车子票子一点都不缺，家里邋里邋遢的如果在国内早就有人鄙视了，结果到了国外，人家就说搞技术的这样很正常。”
这件事是真事，并不是关志远胡说八道，只不过这个女博士是二十年后的女博士。即使到了二十年后，依旧有许多技术大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漂泊在他乡，但好在情况正在改观，虽然慢了一些，而牵动了无数人心的颜宁也终于要回国了。
张助理：“就是啊，我们技术科小李就因为别人和他说话他没注意，后来每次见着就给他脸色。”
康红年：“小吴这说不准也是因为什么时候自己不注意就得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