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嬉皮笑脸：“小蒋干嘛呢，好好说。”
如果是一般新进厂的员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么吼，早就心乱如麻或者怒气冲冲了。
但关志远却呵呵一笑：“蒋兰，你要这么嚎嚎我可得给你沏茶倒水了，省的嗓子干。再有红脸白脸这种事别搁我这使啊，我不吃这一套。”
“这笔费用……”
蒋兰继续嚎嚎，关志远脸色一沉，眼神一冷。
陈涛连忙拽了一下她，嬉皮笑脸的说：“车间干活不容易，再说一下子七八千的费用损失太大了。”
蒋兰也是讪讪笑了一下，语气也变了：“小关，不是我着急，这笔费用我们车间出的太冤。”
陈涛转头又给两个视察的人散两根烟：“让领导见笑了啊，不过有争论是好事是吧？”
两人笑着点头，顾妍则斜瞄一眼关志远，冷哼一声，颇有看好戏的架势。
关志远拿起单据看一眼，微微一笑：“你们等等，我给你们拿两把椅子，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招待所值班室没人，关志远直接拿了两把椅子过来，让两人坐，包括李福国四个人围成半圈。
这时又拿起票据看一眼：“蒋兰，这是怎么回事？”
蒋兰这下也老实了，叹口气：“小关，这笔费用我们出实在是太冤了。首先这东西没产出，做出来是给后勤处用的，但是原材料费用却算在我们头上，你说我们怎么能顺气？刚才不是姐故意嚷嚷，实在是太冤了，没有你们这么干的，这不是欺负人嘛。”
说到后来声音又高了。
其他几个人沉默，顾妍撇了撇嘴，那眼神就好像看好戏一般看着关志远。
陈涛那也是贼精贼精的，立即煽动大家的情绪：“三位领导你们不知道，咱们坐办公室里吹着电扇没什么，这大热天的，车间里工人受不了啊。”
“我们这是机加工车间啊，工人都没工夫呆着，都是站在那里，一会儿弯腰校对尺寸，一会儿操作手柄，还得欠着身观察，一会儿又重新上料，那都是大铁块子。车间里有大电扇都不管用，干活半个小时一个个就汗流浃背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半天下来工服上都是盐，泡点水能做汤了。”
“您看就这样，这点活是给后勤处干的，不入库，不计算产出，也就等于干这个活的工人白干了，事儿不能这么做。多让人寒心啊。”
考察组组长和副组长笑呵呵的听着，时而好像感同身受一般微微点头，但都是老油条了，就是不吭声。
顾妍可算是找到出气的机会了，扶了一下眼镜：“其实虽然我们坐在办公室，但我们更应该避免坐而论道闭门造车，应该深入车间听取广大员工和车间管理人员的意见。来之前我还对咱们五一八厂的考核方案非常期待，但是看到如此简单的内容，很明显是考虑不周祥，还是很失望的。”
蒋兰：“就是嘛，我们都没法跟员工交代，以后这种活儿还不干了！”
“哦～”关志远好整以暇的点上一根烟，找出机加工车间考核方案，指着车间义务这一块，“考核方案里明确表明，考核只针对车间所有员工岗位奖，车间必须同时完成生产科下达非入库计算产出的生产任务。方案上写明了，陈主任也签字认可了，当初这一句话还特意强调过吧。”
其他几个人不由得看向陈涛。
陈涛：“当初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这笔费用也太大了，七千九百多快八千块钱了，那谁受得了啊。”
几个人看向关志远，顾妍又有点幸灾乐祸了。
关志远好整以暇的抽口烟：“当初之所以在考核方案里列出这一条，就是考虑到现在这种情况，而为什么考虑到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每年所发生的费用都出现过。那么回过头来说，你们每年都发生了类似的费用，在核算方案订立之初，他的核算基础就包含了这些费用。可能过去三年每年都有万八千的费用发生，那么既然核算之初计算了，由此得到了0.55的系数，核算统计口径就应该一样，也许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你们的系数可能只有0.54，而不是0.55.”
蒋兰：“但也没有那么多啊。”
关志远：“就有那么多。你可以找一找过去三年你们车间的单据，九五四月份年后勤处让你们加工物件，领用材料九千三百多。”
“九三年十一月，后勤处加工物件领用材料一万五千多。”
“三年平均下来，每一年领用材料八千多。”
办公室内静悄悄，考察组三人一脸愕然的看着关志远。
蒋兰脸色通红低着头不说话。
尼玛，打脸这么快的吗？
这么彻底吗？
现在就憋火了？
顾妍都有点脸红。
陈涛抽一口烟，坐正身体嬉皮笑脸的说：“小关说的没错，但是你说第一次考核一下损失七八千，我没法跟兄弟们交代啊。以前没什么，不考核，怎么着都能拿钱。现在考核了啊，你说做这个活的兄弟，他付出劳动了，我给他奖金不？给他奖金了，其他做了正常活的兄弟奖金就会受到影响。”
“就是嘛。”蒋兰半血复活，“奖金都是可丁可卯的，这个活我们没拿到钱，就没法给员工发这个活的奖金，而且还扣了材料费，影响更大了。”
顾妍也是重整旗鼓：“我个人认为考核方案还是要考虑实际情况的，考核的目的是为了多劳多得，如果没能达到这个目的，那么这个考核方案就是不可取的。”
关志远看一眼考察组正副组长，又看一眼其他几人，意思是你们说完了？
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手写表格：“机加工车间过去三年岗位奖总额，人员总数，平均每个人岗位奖都在这里。”
说完拿起计算器算了一下：“环比，比五月份没有考核方案的奖金总额增加了六万多块钱。”
陈涛：“你不能这么比，五月份不忙，你看六月份我们多忙，现在还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呢。”
关志远又拿起计算器算了一下：“每年六月份都是旺季，同比去年六月份，新的考核方案多出了两万多，提高了5%，而同比去年六月份的产出，你们提高了2%。所以按照新的考核方案，你们比以前岗位奖和加班费那种方式多拿了不少。”
蒋兰：“但是我们内部没法协调啊，你说做这点活的人给不给奖金？这钱谁出？”
“当然给啊，这钱你们出。”
陈涛脸色一沉：“我们没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