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恭维陆涛时，席荣却在一旁问道：“不知陆大侠是在哪里修习的？”
陆涛一滞，不知席荣为何如此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听席荣浅淡道：“这记载灵仙草的医书是孤本，几乎没有在民间流传。据先师所言，此医书为前朝名医杨梅所著。据传，当时杨梅大夫为了李溪源和兰香的性命考虑，只得将医书献给了皇帝。所以此医书只存留在皇室太医院里，绝无流传在外之说。不知陆大侠是在哪里看到的？”
席荣是当世名医，他对医学上的造诣有目共睹，如果他自诩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他对陆涛提出的质疑，大概是真的不解。
陆涛却云淡风轻道：“我离开师傅已经许多年，他老人家早已云游四海。不提也罢。”
上官燕蓉怼了他一句：“是问你在哪里看到的医书，没问你师傅去哪里了。你胡诌诌的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小时候也是跟着你师傅四处浪荡没有一个定处吗？”
陆涛被她已顿怼得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还未开口说什么，李欢欢已经护主心切了：“公子只是说师傅现在不知云游到何方去了，你这么着急这么做什么？小时候的事谁还记得这么多？你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李欢欢这话里明显有话，明知道上官燕蓉失忆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怎么可能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放肆！”
“住口！”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上官乐昭和陆涛已经面带愠色向她看过来，李欢欢知道自己失言了，慌忙低头退到一边去，隐没在陆涛身后。
上官燕蓉道：“别说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就是你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记得。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贪玩，还记得吗？我们一起跟着娘亲去佛寺里烧香的时候，你在佛寺门口不肯进去，自己留在那里玩雪人。”
李欢欢刚开始还以为上官燕蓉真知道她小时候的事情，可是一听下去，便知道她又在胡说了，马上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我小时候都不认识你。而且我小时候都没有跟娘亲去过什么佛寺烧香。”
她还要反驳，已经瞥见陆涛射过来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上官燕蓉所说的小时候的事，也许不是在胡说，估计说的是她混乱的记忆里的某一个人。估计此时上官燕蓉又把她当成陈水了。她的思绪混乱得可怕，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李欢欢明白过来后，马上噤声。
越是临近胶城，上官燕蓉这样的混乱，到了胶城见到真的陈水，会不会闹得更不好了？
上官乐昭和陆涛心中都有些着急，两人视线在空中碰撞，都明了对方在想什么，又一起把视线都投向席荣，只能寄希望在他身上。
被李欢欢这一搅合，席荣也不再纠结陆涛到底在哪里看到的医书了，转移话题道：“大小姐体内的毒素，灵仙草应该可以解除。只是这灵仙草如今只冒了芽，等开花还得一段时间，只怕，还没等到开花，穆小公子和水儿姑娘的婚期早过了。”
上官乐昭和陆涛同时叹气。
现眼包李欢欢却道：“过了就过了呗，她这样混乱着去参加婚礼，总比清醒着去，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和自己的丫鬟成亲，不更心碎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上官乐昭和席荣都心下一惊，觉得李欢欢也并非对上官燕蓉满心恶意。此话里就有满满的善意。上官燕蓉不知对穆牟还有多少的记忆，曾经的刻骨铭心的爱人，难道再见面真能心静如水吗？
曾经的爱人成亲了，对象却不是她。而她还要去参加婚礼。
想想那个画面，还是不要恢复记忆的好！
席荣和上官乐昭想至此，同时叹了口气。
陆涛却有些不满的刮了李欢欢一眼，眼中尽是无限的谴责，似乎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大家又围着灵仙草说了一会话，上官燕蓉喝完汤药，又一起围坐着吃了些点心，渐渐无话可说，大家也便散去了。
夜幕刚落下来，大雪渐渐止了。
李欢欢撑了把油纸伞回到了陆涛所在的西厢房，已是掌灯时分了。
通明透亮的烛光下，陆涛冷着一张脸坐在上桌，柯小兰正给他温酒，桌上已备下四色小点心，看起来秀色可餐。
李欢欢一进门便嘟着唇埋怨道：“公子，我不想去上官燕蓉身边了，她疯疯癫癫的，总把我认成别人。换别人去吧。”
柯小兰知道她话里的别人指的就是自己，也不等陆涛开口，便道：“欢欢，现在怎么可能说换谁去救换谁呢？上官燕蓉虽然疯癫，可她又不傻，她都认得你了，再换人，估计她也不愿意吧？”
“当初我说让你去，你非推我去，现在我也去了好些时候了，怎么也该轮到你去了。”
“再说了我也去了，公子身边就没人伺候了。”
“换你去，我回来伺候公子。”
两个人在那里只顾斗嘴，却不见陆涛已经黑了一张脸，冷声喝道：“闹够了吗？”
二人极少见到陆涛如此严肃，终于有些胆怯的收了声。
陆涛仰脖喝了一杯温酒，酒温且有点烈，他忍不住到抽了一口冷气，酒气上头，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柯小兰马上给他后背轻拍一拍，口中劝道：“公子慢点喝，别呛了。”
陆涛将她推开，眼睛看向站在面前的李欢欢，面无表情的说道：“欢欢，我一直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怎么，才到别人身边没几日，心就不在我这里了吗？”
李欢欢有些惶恐的看着他，怯生生道：“公子您说什么呢？欢欢的心一直都在您这里的？”
“你的心在我这里？我怎么感觉不到？”陆涛手中将杯子捏得紧，双目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面上看出一丝撒谎不真诚的表情来。
李欢欢不明白平日温文尔雅的陆涛怎么好似突然变了样，心中一直思索着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事了？想到今天在上官燕蓉那里时，自己的表现，应该处处都维护着公子，怎么也没想到是哪里没有维护到位。
“你说上官燕蓉这样的状况去参加穆贤弟的婚礼，总好过清醒的去。那我呢？你想过我没有？我也是清醒的去参加我心爱之人的婚礼，难道我不心碎吗？”
说着，突听得一声瓷器脆的声音。原来陆涛在情绪激动之余，将杯子捏碎了，碎的瓷器又紧紧捏在手中，鲜红的液体缓缓流了下来，滴落在他棉白的琉光色中的衣襟上。
慌得两个丫头心急火燎的给他清理嵌在掌心里的碎片，又去取了金疮药来给他上药、包扎伤口。
李欢欢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哭着央求道：“公子，您别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欢欢知道错了。欢欢以后再不说那话了。上官燕蓉心碎便让她心碎吧，只要公子好好的。欢欢不乱说话了。”
看着两人为自己担惊受怕的样子，陆涛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又自责起来，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欢欢只是说了一句话，那句话也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
“公子，您没事了吗？”
李欢欢怯生生的握着他受伤的手小心问道，一双大眼里满是无辜和担忧，早失去了那种嚣张跋扈的气焰。
他心有愧疚，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语气里有些歉意：“欢欢，对不起，我刚才情绪失控了。”
李欢欢摇头道：“不怪公子，只怪我自己，没有站在公子的立场想问题。”她想了想，劝道：“公子，要不咱们不去了吧？穆小公子虽然是您的结义兄弟，可是朋友妻，不可欺。他明知陈水是您的······”
“够了！”
一声厉声大喝骤然响起，李欢欢已经看到陆涛的表情从刚才的歉意转到暴怒，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她惶恐的叫道：“公子······”
柯小兰眼见李欢欢这个现眼包刚一回来就数次惹怒了陆涛，不停的给她使眼色，甚至忍不住上手轻扯她的衣袖，要她住嘴吧，不要一开口就在公子的雷区蹦跶了。
陆涛这次依然是瞬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他一连喝了好几杯温酒，嘶哑着嗓子对李欢欢道：“欢欢，你知道吗？穆贤弟是我的结义兄弟，他成亲这么大的事，我作为他的兄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得在场。陈水并非我的妻子，她有权利选择任何人。”
这话说者心碎，闻着更是心碎。
柯小兰和李欢欢听了，更是心中无限难受。只得低头不语。
主仆三人沉默着围着小餐桌喝了好几杯酒，眼见天色更暗沉下来，四处早已静悄悄的。
“欢欢，你回去后，找了机会，从上官燕蓉那里替我寻一副棋盘回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在李欢欢即将离去前，陆涛如此如此叮嘱她。因为今晚经历了数次陆涛瞬间变脸，李欢欢心有余悸，不敢多问，陆涛的要求，她一律答应下来。同时心中也在暗想着，不过是一副棋盘，到处都是，拿来便是。
趁着夜色，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上官燕蓉住的东厢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