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翡翠台的《电影一览》栏目文字编辑何修杰。”讲话的男子大概三十出头。
他穿着斯文，戴着一副金丝框的近视眼镜，右手夹着一个黑皮公文包。
看起来文化气息很浓重。
今早他通过邮件跟钟文筠互换过今日衣着，所以也不难认出她来。
钟文筠也没想到对方也会这么早到，她很快就收起自己的诧异，正色道：“你好何先生，我是钟文筠。”
两人确认身份后，很快就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我们看过你的来稿，认为你的稿件非常符合我们栏目的调性，想跟你谈一下长期合作。”何修杰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道。
他是很重视效率的人，能一句话讲完的事，绝不分开两句话说。
况且……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不能再拖下去了。
咖啡厅并不算明亮的灯光照在他镜片上，折射出不容忽视的光芒，却也压不住他眼底那一片波澜起伏。
一如他激动的心。
事实上，《电影一览》栏目已经走向衰微。
因为节目没有吸引观众的爆笑点，也没有大家喜爱的感情纠纷环节，收视率已经是连续多期爆冷，随时面临被台里砍掉的风险。
栏目里走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要赚钱顾家，没人愿意为了个什么狗屁情怀，守着破落电影栏目。
除了他自己。
无奈能力有限，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也确实是没办法对《电影一览》力挽狂澜了。正想熬到被领导砍节目，却在昨夜收到了钟文筠的投稿。
一份让他觉得有可能让《电影一览》起死回生的稿件。
所以他今天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早早就来到了咖啡厅。
“长期合作？具体怎么合作法？”钟文筠也不废话。
何修杰见她有兴趣，将自己提前拟好的合同拿出来，推到她面前：
“你可以看看合同，我是高于行情中同类别稿件10%的价格收下你的稿件的，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你的稿件以后只能卖给我们栏目。”
价格很用心，但想要垄断的话，还是有些欺负新人了。
钟文筠心里很快有了判断，她细看了下合同，基本没什么大问题。也看得出对方真的用心了。
她稍稍抬起帽檐，让自己的眼睛露出来，与何修杰直视道：“合同没什么问题，但是垄断的话不是这个价位了。你看我稿件也知道我不是新人了，没必要搞虚的那套。”
何修杰目光有些闪烁。
他坐直身体，屏住呼吸等她下一句话。
“这个价位的话，我可以在电影稿件这一块跟你们节目组合作，我保证电影类稿件只跟你们合作。但你们无权干涉我其他类型稿件的合作跟版权。”钟文筠说得直接。
风格一如她投稿的那般锐利。
直逼要点。
何修杰抿唇不语，这位钟小姐的风格太犀利了，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钟文筠的稿件太惊人了，他绝对要拿下的……只是以她的文学水平，写什么不行？
除了影评，她写的其他类型的稿件，何修杰也想统统拿下。
可惜，钟文筠不是初入社会的女学生。
她可不好糊弄。
何修杰遗憾地拿起咖啡喝下一口，他需要思考钟文筠的话。
见他不说话，钟文筠也不催。
她转头望向窗外，在落地窗中看见自己眼中清晰可见的野心。
对于文学这一块，她绝对有信心，也有底气跟何修杰较量。更何况自己在事业上是个激进家，只会不断试探谋取利益。
所以不管何修杰用什么样的话术，都不可能让她退步的。
“你最近有投稿去其他栏目的想法吗？”何修杰沉吟半晌才开口问。
“无可奉告。”钟文筠浅笑着。
她很擅长打太极，尤其是在自己占上风的时候。
“那方便问问如果跟我们栏目签约的话，大概多久能提供一次稿子呢？”何修杰拐了个大圈子问她。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有点奸诈，但不多。
钟文筠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试探，故作思考道：“这个很难说，毕竟我有自己的工作，用于写稿的时间肯定是不多的。”
那不就相当于没时间为其他栏目提供稿件了！
何修杰心里的喜悦还没来得及体会，就马上被钟文筠击碎了希望。
“给《电影一览》固定提供稿件还是绰绰有余的，放心吧何先生。”
绰绰有余，那不就代表有时间给其他节目投稿了？
何修杰：……
见钟文筠不接招，何修杰灰头灰脸地喝了口咖啡稳定心神。
如果问他钟文筠的代表动物是什么，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说：
是狐狸。
一只狡猾的狐狸。
一只知道怎么击溃敌人心理防线的老狐狸。
在钟文筠继续开口之前，何修杰果断抬头，出声打断她：“别再说了钟小姐，再说我目前也没有能力再给你加钱了，也没办法给出让你满意的垄断价位。”
他的声音充满挫败感。
钟文筠的目的也不是要他垄断掉自己的稿件，她见好就收。
何修杰重新摊开合同说：“原条件不变，你的稿件归属这一块只针对电影相关材料的内容，这样可以吗？”
钟文筠看着他拿笔划掉稿件垄断那一行字，心想这人还是有备而来的。笔都备好了，也不算太笨嘛。
划过的合同自动作废。
他又跟钟文筠协调了些细碎的问题后，这才收起纸笔，佩服道：“那麻烦钟小姐等我重新拟好合同再签字。”
钟文筠点头。
相信以何修杰的工作效率，很快就能签约了。
“下次我们还是在这里会面吗？”
圣达咖啡厅这么偏远，也不知道为什么钟文筠要选这个地方谈合作。况且，她打扮得全副武装的样子也很古怪。
但何修杰也不多管闲事。
他只需要保证自己的节目能够起死回生。至于其他的……跟他何修杰，跟他《电影一览》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这里碰头吧。”钟文筠跟他握手。
一场谈话下来，她都没有摘下口罩。
跟何修杰告别后，她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摘掉口罩。吸下一大口冷冽的空气，她感到整个人豁然开朗。
一切都按照理想中的轨道进行着。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