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瑾放下茶盏，视线淡淡地落在段南识身上，"吾无心授道，你另寻他人吧"
段南识愣在原地，各种声音钻入耳中，有嘲笑他的，有替他惋惜的。
而他的视线穿过众人，锁定在嵘墨身上。
难道嵘墨没有和真人提起他么？
段南识觉得自己被耍了。
嵘墨确实没有和修瑾提过，一切正在往原来的世界线上发展。
白团子一脸生无可恋，"大大！你在干什么，他不仅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还恨上你了啊！"
就说不要自大，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脸。
宿主大大怎么就是不听呢嘤嘤嘤，完了，任务难度翻倍了。
"哭什么？谁说事情结束了？"嵘墨在识海里挥开小王八。
三长老心疼坚毅的少年，他仿佛被世界孤立，依旧傲然而立在众目睽睽下，不曾有过丝毫动摇。
嵘墨一直注意着几位长老的表情变化，在三长老要开口说话之际他蓦地起身。
走到修瑾身前跪了下去。
吓得修瑾差点把人拽起来，对上晶亮的眸子，他冷静下来，用眼神询问。
你这是做什么？
嵘墨没说话，生过病的脸还有些苍白，眉宇间萦绕着一丝病气衬托得他脆弱不堪，此刻跪在那里身形显得无比萧条。
看得下方弟子心跟着一颤。
"小师叔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跪下了？"
段南识震惊地看着嵘墨俯下身子对修瑾磕了个头。
"师傅，请恕徒儿失礼，徒儿三年前被魔族损伤，此生修行无望，段家被屠我与南识哥哥得诸位师兄相救才逃过一劫，恳请师尊收下南识哥哥，未来替徒儿扶正黜邪"
少年凄厉的话散在风力，单薄的身形脆弱又坚韧。
信息量太大，全场哗然。
"小师叔不能修炼？？"
"我以为炼气期是我看错了，竟然是真的？"
"我听吴师兄说过，小师叔为了救段南识受了很重的伤，没想到竟然直接断了仙途。"
修士不能修炼可想而知意味着什么，那比直接被杀了还要痛苦。
尤其是这种身边天赋异禀，自己却泯然众人，精神上的折磨会随着时间日益剧增。
就连生命也会很快走到尽头。
他们的小师叔，三年前还只是个小孩子，再过几十年便会容颜不复垂垂老矣。
只要一想想他们就跟着心疼这么凄苦的人。
"呜呜呜，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为何要这么小的孩子承受这些"
"我受不了了，小师叔还在为段南识着想，不惜摒弃尊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恳求真人收段南识为徒。"
几个长老面面相觑，把想要收段南识为徒的话咽了回去。
"这…"，宗主都被打乱了节奏看着修瑾满眼疼惜，头皮直跳。
"你先起来，为师知道了"
修瑾尽量放轻声音，虽然不知道小家伙要做什么，但一定事出有因。
是想让段南识入他聚云峰么？
修瑾瞥了眼嵘墨似泣非泣的表情，捕捉到一丝精明。
"………"，看来不单单是要段南识拜入聚云峰。
耳边对嵘墨的议论尽收耳底，修瑾若有所思，再次开口，"吾确实无心收徒，既然你与嵘墨感情深厚，聚云峰还缺个洒扫弟子，你若愿意便随吾入峰"
嵘墨差点没收住笑。
不愧是他老公就是这么心有灵犀。
爱死你了。
他恨不得扑到修瑾怀里啃人一口。
奈何在人前还得装小可怜。
今天吃的惊有史以来最多。
段南识险些没绷住表情，洒扫弟子，清月真人要他去做洒扫弟子？
那和外门弟子有什么区别？
一般没什么修炼天赋的人才会去做洒扫弟子。
他可是天才啊！
段南识向嵘墨投去求助的目光，嵘墨接收到段南识的求助信号，极为无力地看看段南识又看看修瑾。
台下的人看嵘墨的反应，都在替他感到不值："段南识在干嘛？为什么还要看小师叔，是对真人的安排不满意么？"
"我刚还觉得他气度不凡，现在看他怎么这么烦，当众给小师叔压力"
"就是，小师叔是为了谁才不能修炼，又是为了谁不惜当众求情"
"妈的，他怎么还不说话啊，别再看小师叔了，小师叔额头都磕红了，我真的心疼死了！"
更有人直接对着段南识喊话，"人心不足蛇吞象，多少人连聚云峰的门都碰不到，洒扫弟子你就知足吧！"
穆云芊听着周遭的声音，想起父亲惹怒真人时的情景，怪不得真人会生气，原来小师叔炼气期是因为受了伤…
她暗暗摇头，小师叔当真忠诚，倒是这个段南识太不懂事了些。
风向呈一边倒的趋势发展，白团子看着段南识的气运直线下降，嘴巴能吞下一个拳头。
在嵘墨跪下道德绑架修瑾的时候白团子真得很想死，不理解嵘墨为什么要替段南识求情。
直到修瑾的话一出，它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杀人于无形。
这两口子坏到它心坎上了。
就这风向，怎么看被道德绑架的都是段南识吧？
它拍打着嵘墨的胳膊，激动得无法用言语表达。
"放心了吧？"，嵘墨轻笑，将恶意尽数隐藏。
段南识被清月真人拒绝名声鹊起，那反之段南识拒绝清月真人呢？
他已经作出了选择，现在轮到段南识了。
段南识听着耳边的恶意，手心冒出冷汗。
事到如今，他不能在指望嵘墨再给他求情了。
可是，他总不能真的去做个洒扫弟子。
一时间，他慌乱无比，没了刚才淡定的模样，视线从几个长老身上一一看过去。
他想等一个人来解开他窘迫的局面。
嵘墨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心中哂笑，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
谁会为了一个未来的不定性，去得罪一个马上就要飞升的大乘期修士？
他自己不想得罪人，却想有人替他得罪人。
当真可笑。
几个长老心有余而力不足，段南识不回绝清月真人，他们都不能有动作。
现在出言替他开解，那不是当众在打清月真人的脸？
于是几位长老全部别开了视线。
段南识瞬间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到底是年纪小，心性不坚，段南识咬牙刚挤出声音打算拒绝。
"南识哥哥，快应下来"
他瞳孔猛地一颤，看向嵘墨，只见少年一脸焦急得望着他。
这是嵘墨一直用来和他传音的法器。
"大大，你这就多此一举了吧？"
段南识名声已经臭了，干嘛要真把他弄到聚云峰来？
嵘墨垂眸浅笑，"团子好好学着，宿主大大教你怎么赌人心"
"？！！"，白团子竖起耳朵听。
结果嵘墨只留下一句，"不赌善念，赌人心险恶"
"什么意思"
嵘墨言尽于此，悟吧悟透这句话，就能和他一样成为一个凉薄之人。
"墨墨，我怎么能去做洒扫弟子呢，你可不可以在和真人求求情…"
嵘墨听着略带祈求的声音，眼底笑意越发阴冷，"南识哥哥，现在重要的是你能拜入聚云峰，师傅他很快就会闭关，我把修炼资源全拿给你就是"
段南识一愣，是这个道理…
他进入聚云峰不就是为了变强么？只要拿到资源，就不亏。
他本来也没想得到清雪真人的指点。
除了身份地位以外，没什么坏处。
而且眼下，他扫了眼急躁的一众弟子，如果拒绝了清月真人，他怕不是会被生吞活剥。
他当即对着修瑾行礼，"晚辈愿意随真人入峰"
其他几个长老一脸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修瑾扬眉，扫了眼嵘墨，心下了然。
此事最终也算告一段落，但后续种种传言却愈演愈烈。
段南识跟着嵘墨和修瑾踏入聚云峰，在半山腰时修瑾扬眉示意，对段南识开口道： "那是你的院落，去吧"
段南识看着半山腰间孤零零的小院，怔在原地。
虽然院子也很豪华，可是距离嵘墨恨不得远上十万八千里。
聚云峰顶峰直入云霄，上上下下台阶数以万计。
他半山腰…
这？？？
修瑾倒是找了个好借口，"顶峰无须你洒扫，你且照看山脚那池红莲吧"
好家伙，支得更远了。
刚才还在半山腰，这会儿直接给人扔在了山脚下。
嵘墨内心狂笑不止，段南识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极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段南识僵硬地回答，"没…没有"
"嗯"，修瑾视线不愿意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带着嵘墨回到峰顶主院。
"哈哈哈，笑死我了"
嵘墨刚进入大堂就笑得直不起腰，修瑾宠溺地望着明艳的笑脸，心中微动。
黑鸟忍不住打破两人间的粉红泡泡，"别他妈心动了，你又要吐血了"
"………"，修瑾抿唇，捂住了唇，还好没有血。
嵘墨笑够了给自己倒杯茶，心情大好，甚至主动问起修瑾，"师傅，你何时闭关？"
"半月后…"，他张了张唇，又道："你若觉得急，我可以在晚些"
"不必"，嵘墨摆摆手，"师傅想什么时候闭关都可以"
"为什么？"修瑾下意识脱口而出，嵘墨明明很依恋他，最忌讳自己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