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团子又懵了,荆棘城堡和楚家都被查了,楚思辰死了两个同胞弟弟,这会儿没失控发疯就不错了。
作为导致这一切悲剧发生的修瑾,他怎么可能不恨呢?
嵘墨收回了视线,摸上了一脸迷茫的小王八,"就是因为他恨,才不会供出修瑾"
人的恨意到达一定地步,恨不得烹其肉,饮其血,怎么可能让仇人舒舒服服的去死?
"我没有曝出楚家海外的企业"
白团子思索片刻,眨巴着绿豆眼,"宿主大大…是给了他复仇的可能性?"
"绳子绷太紧就会断,楚思辰没那么容易玩完的"
嵘墨垂眸浅笑着抚摸无名指处的并蒂戒。
想修瑾了…
很想,恨不得现在就见着人。
白团子面色复杂的望着嵘墨,那双暗红色的瞳孔逐渐变的明艳,褪去了尘霜,似乎有什么要冲破封印。
嵘墨的情感越来越薄弱了。
越来越倾向屹立于黄泉彼岸幽煌在侧的身影。
是被修瑾影响还是被玄曳影响,还是嵘墨藏的太深,又或是都有?
白团子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除了它谁都看不见的虚影出现在了白团子身后,温润的声音幽幽落下。
"不要企图篡改主人的规则,你救不了他。"
白团子的神魂剧烈颤抖,脑海中负手而立,抬手间覆灭天道司所有复仇系统,制造了它的身影再次出现。
白雾弥漫,缥缈的身影逐渐隐入其中,回首间,幽冷的紫眸,仿佛浓雾深锁的潭水,深不可测难以琢磨。
白团子猛的回神,惊出一身冷汗,"他一直在看着?"
"是的…"
空灵的声音由远到近,钻入耳膜,"透过你,透过我,透过万千世界,无数生灵的眼眸,一直在看着我们"
"………"
嵘墨侧目望向定住的白团子,皱起了眉头,小东西怎么傻了,没听到他说的话么?
"团子,团子?"
"嘎?宿主大大怎么了?"白团子又恢复了蠢兮兮的模样。
眸中的异色连嵘墨都没有察觉。
"我让你追踪楚沐阳的身上的千里香啊,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白团子调出虚拟面板,"我现在就查"
嵘墨视线微凝,上下打量着白团子,怎么觉得小东西怪怪的?
"宿主大大,楚沐阳的位置找到了,他在X市郊外的一处农家乐"
"嗯,知道了"嵘墨扫了眼地址,抬眸看向了开车的司机,"去这这个地址"
司机侧目瞄了眼,恭敬的回道:"好的嵘先生"
又是一片死寂,嵘墨屈指在白团子乌龟壳上点了点。
"喂,出来聊聊"
"嘎?"白团子抬眸对上了嵘墨晦暗不明的瞳孔。
"装什么,要我把你揪出来么?"嵘墨拄着下巴,透过那双蠢兮兮的绿眸,视线扎在了识海里端坐玉台的男子身上。
"你想聊什么?"玄曳波澜不惊的声音出现在嵘墨脑海中。
这就是分裂的另一个白团子么?
"………"玄曳不想和那个蠢兮兮的小东西相提并论,出言打断,"他是依我而生的"
"哦?所以你才是正主?"嵘墨挑眉。
玄曳浅笑道:"看你怎么想"
"我不想说没用的,说点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吧"
"抱歉,我不能说"
"我问关于复仇系统的事总行了吧?"嵘墨眯着眼睛,眉眼含笑,心情非常不爽,他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可以选择性回答"
"………"妈的,白团子真面目这么气人的么?
嵘墨又道:"我的复仇对象是谁?"
启初他确实是因为无聊才进到任务的,但越过越觉得不对劲,任务就像一把把钥匙,正在一道一道解开封存在他身上的某种东西。
玄曳凝望着深思的人,就算是脱魂重塑,变成这般蠢兮兮的模样还是让这人起了疑心么?
"我不能告诉你"
"你踏马是复仇系统,复仇目标都不告诉我,合理么?"
玄曳依旧微笑回应,"合理"
"你!你有本事给我出来"
玄曳:"你打不过我,至少现在打不过"
"???"嵘墨气笑了,"你就不怕我能打的过的时候,新仇旧恨一起找你算?"
"确实有这种可能,感谢告知,会提前跑的"
"你!"嵘墨自诩吵架没输过,比他不要脸的这是第二个。
他身边一个个的这都是什么玩意,一个比一个变态!
嵘墨深吸口气,平复着被气到头胀的情绪,"那你告诉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玄曳不理解,"你活着的意义为何问我?"
嵘墨沉默了,从懂事起,他就有种置身天地间,漂泊无归处的游离感。
对他来说情绪是个装饰品,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他偏不让人如意,所以比谁都想活,看似洒脱,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你这么玩命的过任务,我没看出你想活…"玄曳觉得嵘墨的想法很有意思。
嵘墨偏头笑道:"没办法啊,这不仗着自己不会死么?"
这回换玄曳不说话了。
嵘墨不是不怕死,是他不会死,哪怕肉身受再重的伤,都会有口气吊着,只不过他的意识会被困在梦魇里,一遍遍的遭受凌迟。
准确来说…是灵魂。
"我是什么罪孽滔天的人么?"嵘墨想了想觉得有可能,他这颗谁招惹谁倒霉的灾星,活着就是给别人带去不幸的。
"你为什么不觉得有罪的是他们?"
"什么?"嵘墨有一刻怔愣,"你是说我遇到的人他们有罪?"
玄曳沉默良久,"有罪者并非你,答案终有一天会揭晓,现在还不是时候"
嵘墨琢磨着玄曳的话,越想越心慌,"那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修瑾…"
玄曳挥手隐退了身形,只留下带着鼻息的浅笑,提醒他,"你该下车了"
与此同时,黑色的林肯在农家乐停下,司机转过身,"嵘先生到了"
"嗯,你回去吧,不用等我"
"可是修先生让我…"
司机还没说完的话被关门声打断,司机按下车窗就见嵘墨背对着他挥了下手,示意他离开。
司机不敢再说什么,拿出手机编辑着消息不知给谁发了过去。
农家乐远离喧嚣,落座在山野中,这会儿临近傍晚,夕阳斜照,红霞映的院落披上薄纱,嵘墨潋着目置身阡陌间,望着一片绿海出神。
"宿主大大,楚沐阳租的小院,就在这条小路尽头"
白团子细长的尾巴盘起,划拉着小爪子飘了过来。
嵘墨顺着它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楚沐阳可真会挑地方"
选这么个风景宜人的清静地儿,是指望能抚平苏均的心理创伤么?
嵘墨插着口袋迈开步子,心事重重的漫步在小路上,眸中风云诡谲,白团子老老实实趴在嵘墨肩头。
宿主大大的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哎…
推开木栏门,嵘墨抬眸打量着清静的小院,几只山雀落在老槐树上叫喳喳,院里放着张长椅,种满了娇艳的太阳花。
"………"
嵘墨路过长椅,指尖在上方拂过,捻了捻指腹。
看来有段时间没人坐过。
他刚走进眼前小二楼,"划拉"的锁链声就传了出来,紧接着装着饭的铁腕,叮叮咣咣的滚到他脚边。
饭菜散落一地…
苏均背对着门口,坐在木床上,声音沙哑的嘶吼道:"拿走你的东西,滚出去!"
本来就弱不禁风的人,如今身材更是单薄如纸,手腕处布着血痕神色哀怨,病入膏肓似的阴气沉沉。
苏均低着头,余光瞥见干练的工装裤,以为楚沐阳又杀了人才回来。
犀利的讽刺,"你就活该在泥潭里活着,永生永世不得翻身,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奢望亲情爱情啊,你配么?就算你把心捧出来给我,我也只想踩两脚。"
"………"
难怪楚沐阳黑眼圈这么重,嵘墨抿着唇面带笑意,朝骂累了的苏均走了过去。
真难为他了,一个艺术青年,绞尽脑汁想出这些最恶毒的词,重伤别人。
"滚开!你别过来垃圾,离我远点"苏均扯的铁链"哗啦啦"的响。
手腕上的伤有了糜烂的趋势。
看着都疼。
"苏均,是我"
"………"
苏均愣愣的放下手臂,不敢抬头。
是他出现幻听了么?这是嵘墨的声音…
"你…你又耍什么把戏,想用嵘墨的声音骗我是不是?"
苏均固执的不愿相信,话里却透着底气不足。
他太想嵘墨了,细数着嵘墨离开他的每一秒,报着能再见嵘墨的希望过活,他想抬头又怕看到噩梦中的那张脸。
嵘墨沉默着站在不远处,看来那些普通人不是苏均指使楚沐阳杀的。
也是,苏均再怎么说也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在怎么黑化也不是杀人如麻的疯子。
"大大…苏均好可怜…"
白团子见苏均这副狼狈的样子于心不忍,他不算善良但也不至于罪大恶极。
嵘墨明白白团子什么意思,所以他来这儿给苏均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能放得下,还不算晚,未来的路还很长。
室内一片安静,苏均始终不敢抬头,怔怔的盯着床板。
身边的人动了。
他本能的警惕起来,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片刻后一杯水递到了自己面前。
那只手白皙且长,是一只为弹钢琴而生的手。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凝滞,耳边声音全部全部远去,苏均咬着牙关,缓缓抬头。
眼泪夺眶而出,费了好大力气,才唤出梦了无数次的名字。
"嵘墨…你来救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