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昌被姚斯年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
虽然只是被姚斯年呵斥，但背后却冒出了一阵冷汗。
“姚总，没那么严重吧，之前，不是有成功的案例吗……”
宋其昌弱弱反驳，只觉得口干舌燥。
“那是有政策的贴息贷款，跟这样的商业贷款是两回事，别说利率差别，本金也没五百万。”
姚斯年冲宋其昌问道：“磙子村的发展有我保证，这些项目谁保证盈利能力？你觉得那群家伙会老老实实的经营产业赚钱？真要是那样，那不得拳打欧洲，脚踢美帝？还用得着你们去牵线搭桥？”
宋其昌想了想，觉得姚斯年说的没错。
那些人肯定不是愿意老老实实赚钱的主儿。
但即便这样，这买卖他们也还是纯赚啊？
反正他们只负责发放第一批贷款，之后拿着欠条给第二家金融机构赚取这利差就够了，之后那些要怎么搞，关他们屁事儿？
“怎么，觉得这事儿合情合理合法，你们凭本事赚钱是么？”
姚斯年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就差点没直接说你那点脑子就别来卖弄智商了。
“姚总，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宋其昌却不敢有脾气，依旧保持着恭敬：“哪怕是项目破产资不抵债，那也是有别人负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您也不会有那些妇人之仁吧？”
是的，姚斯年也不是什么胸怀天下的大英雄，也没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偶像包袱。
但问题是宋其昌他们这群二代团用着顺手啊，他虽然不合作，可这些资源他是要用的。
真要是让这些家伙一头扎进这场资本游戏里，那他这桌子菜离糊锅就不远了。
到时候赵区长和其他人都说不定要跟他翻脸。
现在可是雾城的特殊时期，看不见的腥风血雨没消停过。
宋其昌他们敢去玩儿，那绝对是会被当枪使，最后大概率是要被丢出来背锅的。
为了让这些蠢货知道这些事情的利害关系，姚斯年不得不耐下性子给宋其昌说明其中的水有多深。
姚斯年伸了伸手，比起食指和中指。
齐萱立马掏了一颗烟点燃递了过去。
姚斯年深吸一口，吐出一片烟雾，带着一丝严肃说道：
“那些家伙，是不是有要求过，你们贷款的时候，必须要跟村委谈好，要出售一块他们看中的地，村里必须保证你们能够低价中标。”
要不是对姚斯年的天纵奇才早有领会，他甚至都怀疑他们当天的密谈泄露了。
虽然一直以来对姚斯年的智商和手腕尽可能高估，但是每每接触，都总会被刷新认知。
被直接说破这内幕，宋其昌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身上被装了摄像头，完全被看穿的滋味让他如坐针毡。
姚斯年把宋其昌的姿态尽收眼底，对此早有意料，也不觉得奇怪。
一旁的齐萱咬了咬唇，目光更显迷离，一双包裹在打底裤下的双腿挤在一起，下意识的互相磨蹭……
“这块地，就是你们能够快速套现的筹码对么。把这块地原价出售给第二家接盘的公司，然后你们提前拿到十年期的一半利息走人，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看起来确实挺美好对不对？”
姚斯年冷笑道。
宋其昌沉默不语，这时候，他甚至不敢出声。
“但你知不知道，那群家伙真正赚的是什么？他们等的是厂房资不抵债破产清算！”
姚斯年充满厌恶道：“最后你会发现，这个用了五百万集资建设的厂房，最后实际上只投入了五成甚至不到三成的资金，并且投产后，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居然黄了。除了偿付贷款的本息和建设费用，你觉得剩余的钱究竟会去哪儿？”
“最终村里人付出心血的厂房被债权方收走，剩余债权以半价或者六七成的价格进入法拍流程，最后被人低价接手，你猜那些接盘的人会是谁？”
“这些烂摊子在谁眼里都是一坨屎，不会有人跟他们抢的，并且还因为涉及到当地村民，哪怕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接手的。”
“但是跟你合作的那群人敢啊！因为村里都是他们的人。最后你会发现，原来的不良资产到了他们手里摇身一变就盘活了。”
“你就会发现，原本不能偿还贷款的工厂有钱还贷了，并且产出的利润也不用分一毛给乡亲们了，因为那已经不是村集体产业了，而是私企了。这一通操作下来，你也就赚个利息，人家那是本金都给吞进肚了！”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一开始这些厂就不是正常破产的！因为接盘之后，乡亲会被他们吸血，我和赵区长路总他们搞出来的大好政策会给他们补血，除了乡亲们继续被压窄以外，你眼里皆大欢喜的世界就诞生了。”
“工农业剪刀差，那是社会发展后所带来的必然现象，这方面，官方自然会通过补贴的形式来进行弥补，农民至少是有保障的。”
“但是资本家为什么该死呢？因为金融操作带来的是纯粹的巧取豪夺，根本不管受害者死活，每一分盈利都建立在对受害者的掠夺上，并且这并不是股市投资里的自负盈亏，而是纯粹单方面的吸血。”
“所以你觉得，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凭什么能不出事啊？凭你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吗？你觉得合情合理合法就够了？你觉得不合规，就追究不到你这些身上是吧？现在这大环境，你们配吗？”
别问姚斯年为什么一个搞房地产的为啥懂那么多金融操作，因为房地产跟金融本来就没有边界。
宋其昌连忙道歉：“姚总，我们一开始也没想过那些垃圾递来的项目会影响到你们的事业，我们绝对没有那样的心思！只是一开始以为最多也就追究到那些村官头上，才动了心，都是我鬼迷心窍了，您请大人大量！”
姚斯年懒得搭理宋其昌，谅他也没这个胆量。
宋其昌身后的二代团再牛逼，掺和这事儿那也得被搞，他们除了被忽悠以外，怎么可能敢主动。
“你什么脑子我心里有数，道歉就免了，盯好这些家伙，他们要是敢自己操作，那就给我打掉！”
姚斯年对这些事情深恶痛绝，倒不是说他是圣母，而是这些操作，都是在恶性吞噬一切资源，这是在透支，到最后大家都没得玩儿。
谁都不想最后搞得一团糟的，基本的秩序是所有有识之士的共识。
宋其昌只觉得手足发凉，胆战心惊的观察着姚斯年，发现他真的没有动怒，这才咽了口唾沫。
之前意识不到，不知者无畏。
但现在盖子揭开，宋其昌就做不到淡定了。
要说性质恶劣，能有让周奇他们放贷更恶劣吗？
不至于的。
可这事儿，得罪的人太多了。
这特么就是在拆台！
不论是赵区长还是路总那样的企业家，没谁会容忍他们这样搞！
他现在总算明白那些家伙为什么愿意让他们如此轻松的套现离场了。
这显然是要把他们包装成始作俑者啊！
毕竟没有他们打头阵让那些项目落实，那也没有后续的操作了。
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宋其昌这时候只想大声喊冤。
“姚总，这事儿我一定会跟老板他们好好汇报的，您放心，这生意我们绝对不会沾了！”
宋其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
“离那些家伙远点，明白么！”
姚斯年严肃道：“说他是坑蒙拐骗都算抬举他了！这是抢走乡亲们所有财富，还要让他们成为包身工！你懂吗！”
“懂了，懂了！”
宋其昌忙不迭点头，起身对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同时还竖了一个指头。
保镖点点头，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行李箱走了过来。
“姚总，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宋其昌一脸讨好的笑道。
姚斯年根本就没看那箱子。
他现在缺钱，但不缺这些钱。
宋其昌背后的资源他会利用，但这些钱，他不打算拿。
“我最近在境外成立了一个投资公司。”
姚斯年说道。
宋其昌眼睛一亮。
不怕姚斯年没胃口，就怕他胃口不大！
一直以来，姚斯年都对他们表现的很疏离。
不是说姚斯年不好靠近，而是他们甚至眼巴巴的想要把一些公司的股份送到他手里让他帮忙运营，但却都遭到了拒绝。
虽然都是一些灰色产业，但产生的利润也不少了，并且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就包括姚斯年之前给他们出注意最后改制的催收公司。
这些他们都有过跟姚斯年合伙的想法，但却都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现在终于等到了姚斯年松口，他们哪里会拒绝。
早就眼巴巴的等好久了！
“姚总，虽然咱们海外资产并不多，但是凑一凑，勉强还是能拿出来几千万的。”
宋其昌一脸期待道：“不知道姚总能跟我们展开什么样的合作？”
姚斯年笑道：“怎么，你还想跟我合伙？”
宋其昌被点破心思，也不尴尬，反倒是很认真道：“又有谁不想跟姚总合作呢？您长袖善舞的本事，咱们雾城圈里都是有目共睹的，一个甚至没卖出去一个产品的公司，都能估值上亿，套现了两千万，这样的本事，谁不服你？”
姚斯年翘着二郎腿，直白道：“行了，你们安心拿钱就行了，股权放在你们手里，我不放心。”
宋其昌颇为尴尬，但却又不好反驳。
他背后的老板也一个个都是接受高等教育的，真要说论学历，那妥妥的社会精英。
但要说本事嘛，那确实不太多。
“可是姚总，您也是知道的，我的老板对咱们现在的合作虽然很满意，但一直觉得咱们的关系还不够紧密，这样会让人缺乏安全感。”
宋其昌斟酌道。
“我跟你们这群家伙合作才没安全感好吧，要不是你还算有那么点脑子没丢掉，不吭声就去跟那群家伙合伙了，你们出事就算了，我还要被连累。”
姚斯年给整笑了：“现在我没说害怕，你们还给我讲不放心？”
宋其昌面子有些挂不住，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姚斯年摆摆手：“行了，资金你们自己去筹集，等弄好了直接对接我的基金公司吧，保底年化12%，根据资金投入的项目盈利浮动，封顶20%，自己跟他们商量，要不要投。”
12%高吗？
至少对宋其昌他之前经手的生意来说真不算高，甚至低的离谱。
但这是只单纯看收益率而言。
他之前做的生意，可没有什么是不需要承担风险的。
真出了问题，一些单子别说盈利，直接倒挂都可能。
嗯，说的就是柳娴的单子……
很多生意，总收益率也只是数字上好看，实际上也不只是宋其昌他们吃下去了。
而姚斯年给出的保底年化却不一样，因为第一人家没封顶，第二他赚的钱肯定干净，第三人家是真有本事，跟他们这种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其实不需要询问那些二代团，宋其昌就能做决定。
根本不需要考虑，直接冲就完事儿了！
“姚总，不知道您的这个承诺，有效期是多久呢？”
宋其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甚至下意识的搓着手，显然是打算玩儿一把大的。
他们手下的那些产业，哪怕是利润再高，但盘子局限了。
如果是让姚斯年去运作资金，哪怕是利率压低了，但盘子却变大了，总的来说，到手的钱还是变多了！
“1年内，之后不接受资金投入。”
姚斯年一脸让你们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实际上他现在是真缺钱。
可宋其昌却不觉得，反而是真认为姚斯年是对他们让利了。
毕竟这世界上又不是天天都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姚斯年再有能力，也不能天天搭桌子拉人上桌吧？
那既然这样，在能赚钱，利润也是有限的。
所以宋其昌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姚斯年对他们进一步靠拢的信号。
如此善意，怎能拒绝呢？
宋其昌笑的满脸褶子都起来了，搓着手对姚斯年恭声说：“姚总，给我们一点时间，三个月之内，我们至少还能凑到一亿左右的资金。”
姚斯年点点头。
一亿多刀的钱真不算少了，这玩意儿是流动资金，想要抽调都需要时间的，宋其昌他背后那些人的产业一看就不像是有现金奶牛的样子。
三个月，多半还要处理一些资产才能凑够。
要是这些家伙能拿出来十几二十亿，那才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
现实里，千亿富翁们一个个也多是身价，真让他们拿千亿出来，那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