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里的大门关上，门外的喧嚣便再也和他们无关了。
不过刚才的动静显然也不是大伙儿能够轻松揭过的。
在座所有人，除了姚斯年有那个自由切换情绪的本事，其他也连一句人精都谈不上。
看着大伙儿不自然的脸色，姚斯年笑呵呵的说道：“大过年的，不要因为小事儿影响心情，时间也差不多了，都先上桌。”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的事情，可能姚斯年这一声吆喝不会得到多少响应。
但见识过姚斯年另一面之后，怀揣着各种心思的亲戚们此刻都不约而同的听从了安排。
就连平日里向来一宗族之主自居的二舅公也老老实实的没吭声，默默的走到了桌上。
很默契的，主座被空了出来。
姚斯年扶着爷爷坐了过去，随后冲着厨房问道：“柳娴，菜还有多久好？”
姚奶奶走出来说道：“还剩几个小炒，大菜都好了，我先端上来吧。”
姚斯年摆摆手说：“没事儿，等菜齐了人都上桌了再吃！”
显然，大家都没有异议。
姚斯年见大伙儿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怕开口的模样，自顾自的打开了一瓶茅台。
桌上摆放着一钱杯和一两杯，姚斯年很自然的用了一钱杯。
“今年大过年，我说实话没想到会来的这么齐。”
姚斯年感叹道：“你们给我爷爷奶奶面子，我这个当孙子的高兴，先敬各位长辈亲朋一杯。”
大伙儿看着姚斯年独饮，有些弄不明白。
正常来说，不都是大家共饮？
但不管怎么说，姚斯年先干为敬了，几个长辈都附和着说着吉利话。
气氛终于是热络了一些，姚爷爷的脸色也稍微舒展了起来。
姚知行看着儿子三言两语便掌控了气氛，脸色充满了欣慰。
旁边，姚知行同辈的兄弟更是小声跟夸奖，言语里充满了羡慕。
“今年，可以说是我人生里最有意义的一个新年！”
姚斯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时，也给爷爷倒了一杯，举起酒杯真情流露道：“能够跟从小就疼爱我的长辈们一起过年，我非常开心，更开心的是，我的家人对我无条件的支持！爷爷，我敬您一杯！”
姚爷爷的眼里闪烁着泪光，板着脸道：“搞些名堂！”
说是那么说，但却举起了酒杯。
姚斯年起身敬酒，杯口轻碰爷爷酒杯的杯身，认真道：“大伙儿都能看得见，你不想给我添麻烦，几十年交情的老同事面子都不给了，以后基本上算是断交情了，我难道不该感激吗？真要是那样，我岂不是狼心狗肺？”
这肉麻的话，却听得姚爷爷老怀大慰。
家人无条件的付出不求回报不假，但如果对方懂的感恩，又有谁不会觉得值得呢？
哪怕只是嘴上说说，也足以让人心里上感到舒适了。
姚爷爷仰头举杯，一饮而尽。
“我做人凭良心，谁对我好，我还能不记得吗？”
姚斯年喝完，对着其余人说道：“爷爷和我爸支持我的事业，奶奶关心我的生活，诸位长辈从小对我的照顾我现在有能力了，肯定都是要报答的，对我好的人我不对他好，难道还要去管跟我没什么关系的人吗？”
话说到这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桌上一些亲戚的脸色就变得五花八门起来。
总的来说，一些亲戚的表情已经舒缓了，而一些亲戚就有些尴尬起来。
当然，脸色最奇怪的，当属刘琼。
但，这时候，谁都没在乎她的心情，目光焦聚于姚斯年，等待着他的下文。
“大姨婆，小姨婆，二姨婆，二舅公，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可以说说，家人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
姚斯年点完名，整个屋里的气氛彻底的变了。
就这四位长辈，远远涵盖不了此次上门的各个家庭。
甚至按支论，还少了一支。
要知道，二舅公和小姨婆，甚至还把儿女的亲家都带上了。
但姚斯年只让他们说，这态度显然很明显了。
那些什么亲家的事儿，就别来麻烦了。
但即便如此，姚斯年的这一手操作，他们还偏偏说不出个不是来。
很快，四个长辈斟酌片刻，说出了家人们的诉求。
大姨婆的亲孙女如今毕业了，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希望姚斯年能安排一下。
这是姚斯年的表姐，平时关系其实很疏远，但他答应了。
“大姨婆，先让表姐回家好好考虑，是想工作稳定长久轻松，还是工资高有升值空间但是累。”
大姨婆听后，眼眶红红的抓着姚斯年的手说道：“小年，你真的长大了。”
姚斯年轻拍大姨婆的手说道：“从小逢年过节，我生日，你的红包没少过我的，回来每次都给我带我爱吃的馒头和糖包子，我都记得，大姨婆，我敬你。”
小姨婆看了看姚斯年，咬牙道：“小年，你叔叔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大领导现在也给他透了风，你叔叔要是能抓住，以后还用上升空间，要是错过了，就真不知道下次机会是什么时候了。”
姚斯年看了看另一桌和父亲坐一起的叔叔，眼神冷淡。
这只是小姨婆的女婿而已，是个场面人，但也就那样了，姚斯年瞧不上眼。
“小姨婆，我敬您一杯！”
姚斯年给小姨婆用一钱杯倒了一杯，两人碰杯后，姚斯年说道：“你家条件最好，逢年过节其实每次都是你给的最多。”
姚斯年眼角余光瞄到叔叔眼里藏不住的喜意，直直的走了过去，将手里的那瓶茅台塞到了他手里。
“叔叔，家里的长辈都付出了那么多，做晚辈的应该有点表示，去敬我奶奶吧。”
姚斯年完全一副不容置疑的态度。
这个叔叔是待国企的，目前是正科级待遇，他那大领导能搭的线，必然是宋其昌那个圈儿。
既然是这样，那姚斯年就算是要帮忙，也得让这个叔叔认清他的地位。
而且，姚斯年也是特地给其他人看的。
不让这些人搞明白亲疏有别，他们怎么会认清自己的地位呢？
一视同仁是很愚蠢的行为，除了能让对你好的人寒心，也不能指望那些浑水摸鱼的亲戚感激你。
“叔叔，不喜欢茅台吗？那你可以下楼去买瓶你喜欢的。”
姚斯年见叔叔没动弹，一脸好奇追问。
叔叔看着手里那瓶茅台，脸色非常的精彩。
“小年……”
小姨婆小声说道：“你叔叔他酒量不好，要不我帮他喝吧？”
姚斯年皱眉道：“自己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还麻烦长辈，那怎么行呢？”
叔叔终于没法儿沉默了。
显然，他寄予厚望的岳母没法儿在这事儿上帮他。
颤抖着拧开瓶盖，叔叔眼一闭，心一横，仰头开始吨吨吨。
但显然，这不是狠心就能办到的事儿。
“咳咳咳。”
很快叔叔就被呛的疯狂咳嗽起来。
“酒怎么能撒出来呢，多不尊敬啊。”
姚斯年摇摇头道：“叔叔，你心不诚啊。”
“我……”
叔叔就要辩解，但姚斯年却转身走向了另一桌。
姚斯年的小姨看着老公被折腾，除了干着急也没办法，看着侄子走过来却愣是不敢吭声，只是目光怯怯的看着他。
“小姨，去给我奶奶敬酒吧，小时候带我玩儿，跟我一起耍超级玛丽，我都记得。”
姚斯年给小姨用一钱的杯子倒了一杯。
小姨张了张嘴，好半响才小声说道：“嗯……”
“小姨婆，有些事情你也知道，勉强不了，硬上要出事儿，叔叔一看就没做好准备，我看还是让小姨来吧。”
姚斯年微笑道。
小姨婆看了看女婿，又看了看女儿，不自然的笑了笑，点头应是。
女婿的势力和表面功夫他都明白，现在姚斯年给她的交代，让她升不起怨气来，更没什么好心寒的。
甚至心底，她还觉得自己是老糊涂了，伤了姚斯年的心。
“小年，你妹妹户口在外地你也知道，现在回来读书也麻烦，你能不能给她找个好学校？”
二姨婆问道。
姚斯年和二姨婆碰了一杯，爽快道：“简单。”
无视了二姨婆女婿那焦躁的样子，姚斯年直接走向了二舅公那里。
在姚斯年的视野盲区，二姨婆恶狠狠的瞪了女婿一眼。
“小年，你也知道，你阿姨他们一家现在小孩也多，家里太小又要挤一家子人，二舅公实在没办法了，只凑了20万出来，现在他们看上的那套房子首付还差了十个……”
二舅公一脸恳求的看着曾经自己宠爱的小辈。
“二舅公，从小到大，零花给我最多的是你，我给你一个方案。”
姚斯年说完，又对着所有亲戚说道：“面馆的生意很好，你们也清楚，本来我们目前还扩张不到市区，但是如果你们愿意投钱进来，那凑一凑，之后那家分店就可以开到市区。”
姚斯年说完，让所有人都消化消化。
扫视着在座的亲戚们，看着他们神色各异的模样，姚斯年紧接着说道：“预计面馆的投入再三十万，二舅公可以让阿姨他们拿十万来入股，算两成红利，如果大姨婆、二姨婆、小姨婆你们有兴趣，也可以投，当然，分红比例肯定不如二舅公一家。不过分红是每个月都结算的。”
三分之一只占了五分之一的股份。
这听得大伙儿不禁一愣。
但更让其他人坐不住的是，姚斯年居然根本不带问他们的。
刘琼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姚斯年说道：“小年，你大妈（刘琼的姐姐）她现在也没个稳定工作，要不干脆让她也入一股，去区里的那个新店看店吧？”
听到刘琼开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姚斯年，眼里带着浓浓的期待。
姚知行听得眉头一皱，正欲开口让老婆别添乱，姚斯年就不咸不淡的开口了：
“大妈去年十月不才说没钱还我们家那七万外债么？没钱让她来舔什么乱。”
刘琼面色一僵，嘴角抽了抽，就打算说点什么，姚知行突然对她喝道：“人家长辈还没开口，你插什么话，没事干就滚去厨房帮忙。”
姚奶奶这时候突然走了过来，斜了刘琼一眼说：“菜都好了，去厨房端过来吧！”
刘琼瞪了老公一眼，摄于姚奶奶的压力，灰溜溜的去了厨房。
小插曲过去，其余没被点名的人顿时老实了。
姚斯年连亲妈的姐姐都敢顶回去，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敢自找没趣？
最后新店的三十万资金被凑够，姚斯年一家一分不用出，却可以白拿一半的利润。
但这过分吗？
姚斯年完全问心无愧。
并且拿到分红权的几家对姚斯年的态度更亲热了。
面馆多赚钱，大家其实都清楚。
但是谁也不敢去模仿，因为一大家子家里都有点在体制内工作的人，都明白姚斯年的实力，根本不敢得罪。
讨好都还来不及呢，哪里敢不满意？
甚至于今夜姚斯年的处理，非但没有被非议，反倒是让其余亲戚们对他更热切了。
因为从头到尾，姚斯年都把握好了公道这个词。
对他好的亲戚谁都没落下，平时关系淡的要是说闲话，几个姨婆能把他们喷死。
从头到尾，就连姚爷爷和姚奶奶都没插手姚斯年的处理。
而事实证明，姚斯年这样亲疏有别的区分大家的做法，得到了大伙儿的一众支持。
关系不好还可以慢慢搞好关系，人家姚斯年是个知恩的。
这样的公平，才更让大家觉得付出值得。
古代的宗族族老，经常需要在过年的期间主持分猪肉的事情。
被评价公道的族老，绝对不是把猪肉均分的，而是那些根据各个族人贡献分配猪肉多少的族老。
少做少吃，不做不吃，这才是公平。
一家子在欢快热络的气氛中开始了这顿年夜饭，除了刘琼之外，所有人都洋溢着笑容。
柳娴这个外人被爱屋及乌，也被各种关照，几个妇女拉着她的手跟她拉家常。
十八年的人生中，柳娴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多的长辈关心。
各位请看看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