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梦莹急了!
她看出这是海天先生在进一步考教王渊的学问。
王渊若讲好了,便能震住这些人,建立起自己名望。
若是讲不好,刚被海天先生捧起的名声,立刻摔得稀碎。
“……也罢,有教无类,既然你们要听,那我便再说一遍!”
王渊绞尽脑汁,突然双目一亮:“心学一脉,无论知行合一,还是心外无物,亦或格物致知,都是围绕三个字,只要参透这三个字,便领悟了心学的根本!”
嘶!
全场大惊!
汪海天双目大亮!
严同知满脸震惊!
李三思、一众举人看王渊眼神像疯子一样!
开口心学,拿三个字做根本学问,这口气大上天了。
儒学传承千载,根本学问也不过五个字——仁义礼智信。
“致、良、知!”
也不再卖关子,王渊直接讲出,又想起的记忆!
当年教授曾说,阳明心学核心就十五个字,最后三个‘致良知’,是阳明圣人晚年所悟,为根本!
“致良知!”
众人沉思,揣摩这三个字意思,大大多蹙眉不展!
有些甚至质疑看向王渊,以为他在生造新词装模作样。
只有极少数双目一亮,琢磨出一点味道,其中也包括李三思!
严复古双目大亮眉头又蹙起,好似悟到什么,又像没想通!
“致良知,哈哈哈,吾道全矣,多谢小先生赐教!”
汪海天只是一怔,便仰天大笑,朝王渊俯首一拜。
全场举子讶然。
海天先生行礼,代表这三个字,真有大学问!
但他们却参不透!
王渊瞪眼:“你悟到了?”
“王先生你在考教我!”
汪海天哈哈一笑:“亚圣曾言,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良知是先天根本,与后天母胎结合,才诞生了本心。”
“本心受外物干扰,蒙尘不得清明,一日三省吾身,才能得见本心,而后格物致知、可见良知。致良知,穷天地之理,愚夫成圣贤。”
“……嗯!”
王渊沉默半晌点头,好似汪海天答对了一样!
“致良知、致良知!”
听着老师剖析,严复古喃喃自语,忽然泪流满面,直接一撩长袍,跪在汪海天、王渊面前,砰砰砰三个响头:“谢先生传道,谢老师解惑,学生悟了!”
王渊脸上笑容敛去!
汪海天是学问大家,悟出阳明圣人学问,情有可原!
这严复古竟也悟了!
“学生也悟了,谢小先生传道,谢海天先生解惑!”
有举子双目大亮,同样朝两人跪下,磕头拜谢行礼。
“学生也悟了!”
有些举子眼珠一转,撩起长袍跪下,恭敬行大礼。
“学生……也悟了!”
许多举子一脸恍然大悟,好似真悟道了,一样行大礼。
看海天先生样子,这致良知三字,藏着莫大学问!
以海天先生影响力,他如此推崇心学,将来必大行天下。
这小先生也能称宗做祖,这一幕很可能载入青史。
拜海天先生不丢人,将来说不定还混个心学开山一脉!
还有,别人都悟了,你若是不悟,岂不是显得蠢!
于是,场中举子九成九举子,先后都‘悟’了。
只余李三思一个,孤零零站在门前,格外的显眼!
王渊转身看着二舅子:“你没悟?”
妈的,一个个都悟了,就他这个发言者,不知自己说的什么意思。
幸好,还有二舅子陪着,这让他受了一点安慰。
“我、我也悟了一点!”
李三思面色涨红,旋即撩起衣摆,朝汪海天行跪礼:“谢海天叔父解惑!”
汪海天的学问,因为父亲关系,他早就研究过。
如今有王渊这十五字,汪海天连番解惑,真的悟了一些。
此刻,他固执的心动摇了,只觉这‘妹夫’看不透了,似乎真有大学问!
不过,他依旧只拜海天先生,不肯对王渊低头!
“……草!”
王渊转身拂袖。
连二舅子也悟了,就他一个没悟,让他不自信了。
“草是何意?”
“必然藏着学问!”
“严同知,小先生这个‘草’字,是不是另有深意!”
一群举子诧异!
“老师,这‘草’字何意,我怎么没有感悟!”
严同知蹙眉琢磨,却毫无头绪,不由问了起来!
“操!”
瞪了弟子一眼,汪海天也拂袖转身。
这帮混蛋,一个个装的煞有其事,都他娘的悟了!
小先生生气的骂人,都听不出来!
一听这语气,严复古知道是骂人,歉意朝众人抱拳,要转身入汪府!
有举子大叫:“严同知,我们还不知道小先生尊姓大名呢!”
“呃!”
严复古也怔住了,正待开口询问。
落后一步胡梦莹道:“我家公子乃富县王渊!”
“富县、王渊!”
严复古一怔惊住:“他是做出明潭四句的明潭先生,也是老师今天要请的客人!”
“严同知,海天先生本要请明潭先生,他很有名望么?”
“还有什么是明潭四句!”
“海天先生也是第一次见明潭先生么?”
一众举子八卦之心熊熊!
严复古正色:“明潭四句,乃是明潭先生,曾今为我们读书人写的几句话,值得天下所有读书人奉行!”
有举子不服气:“严同知,你这话有些过了吧,什么话值得天下读书人一起奉行。”
严复古仰首高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唰!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举子心摇神曳,热血沸腾。
任何读书人,在这四句话中,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此乃千古绝句,必然名垂青史。
“这是恩公做的!”
看着前方王渊背影,胡梦莹美眸发亮、心如鹿撞。
李三思低下头来,每每吟诵这四句,他都热血沸腾,但因为与王渊的关系,他没有传播这四句。
“无论心学,还是明潭四句,只是明潭先生学识的一部分,还有很多事情,是你们不知道的,暂且也不能说的,将来你们会知道,所以遇到明潭先生,也是你们的福气,回去好好揣摩吧!”
严复古转身进入汪府!
对于提出心学理论你的小先生,他是极为佩服的!
对于提出拆墙、摊丁入亩、官绅一体那辆中兴大策的王渊,他也是极为佩服!
如今小先生就是王渊,二者合二为一,更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忍这些家伙,轻看了小先生,才说了这么多!
“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明潭先生深藏不露啊!”
“不然你以为海天先生,为什么放低身段去捧明潭先生!”
“可恨我刚才,竟然还怀疑先生,真是罪过啊!”
“我也是啊!”
“明潭、海天先生临走前,那最后一个‘操’字,究竟什么意思!”
“操者、操也、操作,行动的意思,这是两位先生让我们知行合一啊!”
“嗯,正解!”
“操!”
汪府外,一众举子摇头晃脑,操声此起披伏!
……
“老弟啊,真没想到,我邀请的客人竟是你!”
一搞清王渊身份,他们勾肩搭背,直接熟络起来。
王渊苦笑:“本想拿出请柬,但见老哥出了题,我恰巧想到了点东西!”
“老弟啊,有你提出的十五字,心学理论全矣!”
汪海天突然正色道:“不知你可有打算,与我一起开堂授课,咱们一起传播心学,教化天下!”
严复古热血沸腾!
只要心学传播开,老师、先生都能称宗做祖、名垂亲故。
胡梦莹胸膛起伏,她也读过书,知道这代表什么。
王渊却摇头反问:“老哥,你感觉这一门心学,即便传遍天下,能救得了现在的大业么!”
“哎,学问救不了一国,不过这是我选定的路!”
汪海天摇头神情伤感:“你要有其他路,便走你选的路吧,我走的都是前人的路,救不了天下苍生的!”
赵为民信中,也写到了大王村,欣欣向荣景象!
“谢老哥理解!”
王渊抱拳俯首一礼。
汪海天话锋一转:“为民贤弟说你买了富县盐钞,杨家那边你去过没有,他们怎么说!”
王渊苦笑:“刘家三代侍奉杨家,杨家那边已经表态,不会卖我盐引、盐巴,我得走盐运司、费仓盐井路子!”
严复古蹙眉:“盐运使周成,在杨家有干股,只怕先生去了,也未必能买到盐引。”
“惭愧的是,我这个同知,名义上管辖盐运司,实际上有盐井的地方,盐运司单独运行,不归同知管辖。”
“依我看,还是要走杨家的路子,我可以去杨家代先生说和,想必杨家会给我一点颜面……哎呀!”
话还未说完,汪海天大手,已经盖在他后脑勺。
“老师,我错了么!”
摸着后脑勺,严复古一脸委屈,不知错在哪里了。
“杨家算什么东西,让老弟去向他们低头,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汪海天气呼呼道:“你去搜集那周成证据,让后参他一本,将他给扳倒下来,这事不就结了么。”
严复古苦笑道:“老师,你又不是不知朝堂上情况,我即便收集证据参那周成,左右两派互相扯皮,没三五月下不来,先生能等那么久么!”
汪海天一怔摆手:“算了,我豁下我这张老脸,写信到朝中求一求老朋友,把这周成给弄下来!”
王渊开口道:“老哥,我有个法子,不必弄到朝廷里,应该能让盐运使周成低头,你们看看可行么……”
“这!”
一听这法子,大虎、胡梦莹、严复古瞠目结舌,看王渊眼神好像看怪物一样。
汪海天听得双目大亮,搂着王渊肩膀:“哈哈哈,老弟啊,还是你坏啊!”
王渊:“……”
汪海天叹道:“当年我在朝堂,要有你这么坏,早就斗垮了那群王八蛋。走走走,陪老哥喝酒去,咱们今天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