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宗尧也不打扰她,立在一旁陪着,想起这几日的上奏。
【赵钰虽是齐国皇帝至亲,可他权倾朝野,又做过天子,小皇帝年幼,主少国疑,但君王年纪再小,枕畔也不容他人酣睡,有这么一个强悍有力随时可以颠覆他的皇叔,小皇帝怕也忧心。】
【故臣思来想去,当初我们决定以赵钰为质,这一步未必妥当,说不准非但不能牵制小皇帝,反而正中小皇帝下怀,他巴不得借我们手除掉这个皇叔摄政王。】
燕国皇帝思量这话甚是有理,同为天子,怎能不知天子心思。
把赵钰继续扣留于此,等于变相帮小皇帝坐稳皇位。
思量后,于是决定放赵钰回去,让他们叔侄同殿共处,相互猜忌,彼此消磨,要是哪日叔侄反目起内乱才好。
裴宗尧父亲是当今皇帝最信任的兄弟,去世时,皇帝还辍朝三日追思,对裴宗尧这个侄子更是疼惜。
加上他这些年冒着风险潜伏在齐国,为母国收取情报,既有功劳又有苦劳,这让皇帝对之更是器重。
裴宗尧在齐国多年,对那边朝政最是清楚,他既然这么说了,皇帝没有不答应之理。
看着前方远去的车队,裴宗尧心绪沉沉。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私情在国事上做出让步,只为了身边这个女人。
唐绾玥用自己换取赵钰平安回国,从此死心塌地留在他身边。
裴宗尧知道自己为情爱动私心这种举动不妥,可没办法,唐绾玥不是寻常女子,骗她来此已让她心有怨恨,再强迫她留在身边,性子刚烈的人弄不好直接留给他一具死尸。
感情这种事,还是两厢情愿最好。
她既然主动跟他谈条件,他自会尽所能满足,让她心甘情愿留下。
不过细想下,如今燕国国力胜于齐国,齐国绝不会主动挑衅,一个赵钰在不在此的能有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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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宗尧将人安置在私人别院里,就在他琢磨给唐绾玥安个何身份以便正式娶回府时,母亲这边却突然插了一杠。
王府正房,老王妃跟儿子说着体己话。
“儿子,你知道的,皇帝年迈,膝下原本两子,可一子早夭,另一子还不到成年也病逝了,天子后继无人,目光都放在宗室上。”
“你父亲曾是他最亲近的兄弟,你也是所有子侄中最得他最喜爱的,这些年又在齐国为立下功劳,皇帝看重你,也心疼你这些年的辛劳,深觉得对你有所亏欠。”
“依母亲看,这东宫之位,十有八九非你莫属!”
老王妃说的兴奋,裴宗尧脸上也隐约浮起笑意。
母亲的这些分析,他心里也有数。
王妃还在滔滔不绝,“儿子也到婚配之年了,为大业着想,你的婚事当然要慎之又慎。”
裴宗尧听出些味儿来,猜测着母亲意思。
“安国公位高权重,在朝声望颇高,他有个独女,唤作晚凝,若能娶到此女,必给儿子增势助益。”
“如此一来,东宫储君之位,我们就又多了一层保障。”
母亲的话让裴宗尧心头一跳。
他原本是想将正妻之位给唐绾玥的,这也是他打动对方的一份心意。
可母亲这些话却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一面是喜欢的女人,一面是储君之位,这让裴宗尧陷入两难。
看着儿子迟疑不决的样子,老王妃有些着急。
“你还犹豫什么?这么好的婚事还需要考虑吗?”
裴宗尧当然没有把唐绾玥的事情告知自己母亲,于是借口道:“儿子多年不在母国,对一些情况不甚了解,母亲说的这位安国公家小姐,儿子见都没见过。”
“原来是这个”老王妃舒了口气,笑道:“儿子不知没关系,母亲自会帮你把关,早打听过了。”
“这位晚凝小姐可是安国公的掌上明珠,安国公夫妇对这个女儿几乎无有不应,儿子若娶了她,就等于得到了安国公一族的支持。”
见儿子低头思索,王妃继续道:“这姑娘我见过,模样生的娇美,性子最是柔顺,不过就是身子骨弱了些,不过也无妨,重要的是她背后的家族。”
裴宗尧思虑再三,最后留下一句容儿子再想想便离去了。
见到儿子这态度,老王妃实在不解。
儿子一向是最有谋略的,照理说这门婚事不该犹豫,这让王妃心中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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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唐绾玥刚刚用完膳就听到裴宗尧来了。
进入房间后,裴宗尧先是寒暄了几句,问了问唐绾玥在此是否住的惯,有需要尽管说云云,随后将话题扯到重点上。
“我本心是想娶你做嫡妻,可母亲突然的举动……我现在很为难。”
争储乃大事,不便跟唐绾玥透露太多,裴宗尧只言于安国公府的婚事是父母之命,母亲中意。
唐绾玥听了心里几分喜色。
这不很好吗,他娶了别的女人,对方要是把他拴住了,兴许日后还能放过自己。
“玥儿,我想听听你想法儿。”裴宗尧问着。
“世子安排便是。”唐绾玥回道。
这答案让裴宗尧有些不满,眼睛里透着探究,“就这?怎么看玥儿似乎对我妻子的位置不感兴趣?”
唐绾玥一挑眉。
她不是容易认命的人,与裴宗尧的约定不过是想让赵钰先行离开,自己再想办法脱身,否则他俩都在对方手中,处境会非常被动,脱身一个算一个。
眼下赵钰一行人还没离开多久,在没安全回到齐国之前,她不能逆着裴宗尧,以免他心生不满,再让人半路对赵钰下手,前功尽弃。
眼前人是个心思缜密的,没那么好糊弄,跟他过招还是得谨慎些。
唐绾玥故作嗔怨,“我感兴趣有什么用,我说的又不算,我一个异国女子,在此无依无靠命如草芥,你非让我说,我能说出个什么来。”
说完撇过脸不再理他。
看着唐绾玥几分娇蛮的样子,裴宗尧心里倒开心起来。
这才是她嘛,那个有血有肉鲜活明亮的女子。
刚才那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他看的真不喜欢,也让他觉得对方拿他根本无所谓,这有几分脾气,倒是更合她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