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被带到了于白清面前。
于白清打量了他一眼，一个很普通的侍卫，扔进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眼眶有点红，眼里全是红血丝，显而易见的，此人情绪不好，走进来时都有点摇晃，却又被某种东西强撑着。
“大人，卑职有线索。”刘哥道。
于白清眼睛眯了眯，“说。”
“卑职心上人乃尚衣局的一名宫女，今日自尽于住所，卑职不信她会甘愿自我了断，在她房里搜查了一番，发现了她爹的一根断指，恰逢宫里在严查中毒案件，怀疑与此有关。”
心上人、住所、搜查……
于白清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哥一眼，不过无所谓，当下还是查案最要紧，若真是重要线索……
“你又是如何断定这根手指是她爹的？”
“卑职与心上人以前是一个村的，她爹前些年伤了手，小指有一道明显的烫伤痕迹。”
这还真是蹊跷了，一个尚衣局的宫女，应是没有与余侍女有过接触，不然早就被抓了，可正值如此风声鹤唳的档口，自尽于住所，还发现了其亲人的一根断指，明显就是隐情。
就冲这些，已经够得上调查一番了。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来人，先替本官奏禀陛下最新线索与消息，另点百人，随本官出宫，将京都内无论大小的人牙子都‘请’到京都府衙。”
既然以其父相威胁，还能将人逼自尽，此人定是宫内之人，为了方便威胁，还是采用断指这种手段，定是将人就近看押，人牙子是京都内消息最为灵敏那批人，以此入手，定有所获。
希望这回，是个有用的消息。
于白清深深看了刘哥一眼。
柳絮奄奄一息的挂在半空中，双手被铁链套紧，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肉，全是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伤痕，还有几个深深的窟窿，一身衣衫被血浸染的看不出其本来颜色。
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以为这是个死人。
突然，牢房门被打开，紧接着一盆盐水，兜头满脸的泼在了柳絮上，柳絮被疼醒，却已经没有了呼痛的力气。
凌乱披散的头发被人一把拽住往后拉，柳絮露出一张惨白的布满交错血疤的脸，眼里渐渐倒映出一对中年夫妻的影子。
“仔细认认，将你们带进京都的人，是不是她。”
有冷酷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声音远的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
这对中年夫妻吓了一跳。
本来一路上她们就畏畏缩缩，有被救后的喜悦，又有不知前路的迷茫害怕，还进了威严的不行的皇宫，她们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建筑，这么漂亮的景致，眼睛都看花了时，又被带进了天牢。
就在两人觉得要一命呜呼时，竟先看到了隔壁家据说已经死在外面的刘家小子，见到熟人的喜悦瞬间让他们松了口气，双方相认了一会就被带往更深的牢房里面。
里面关押的人……哎哟，吓得夫妻俩都不敢看，福贵更是差点吓尿了。
惨哟，惨哟，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本来被断了一指，觉得自己已经很惨了，但跟这里面的人一对比，发现自己受的竟然称得上是轻伤？
福贵也不知道心里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滋味，只觉得伤口似乎都没那么痛了。
就在这时，他们在一处牢房停下，紧接着，领头的大人，就开始让他们认人。
夫妻俩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将这张脸与来他们村那天的那个贵人对上。
“大人，就是她！”
“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骗我们说大丫在皇宫做了皇帝身边的女官，接我们到京都享清福呢，你这个骗子！骗子！”
天杀的骗子，将他骗进京都，还断他一指，福贵恨从心来，冲上去又踹又打。
刘哥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为何那么好的晴儿，要摊上这样一对父母？
若没有他们的愚蠢无知贪婪，好好待在村子里，有族人护着，又怎么会被人拿下如此把柄，逼得她的晴儿……
刘哥忽然双手捂脸，高大的身躯都矮小了几分，宽厚的肩膀颤抖着，有水滴顺着手掌流下，溅落在地，溅起一两朵水花。
于白清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高压心神，终于得以稍稍喘口气。
重伤的柳絮，过了好久好久，才慢慢有了丝意识，眼里渐渐清晰倒映出福贵的面容。
是他啊。
本来那次……她以为……将这对夫妻……带到京都，她的任务就完成了，没想到尚姑姑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又要求她剁掉其中一人的手指，送去威胁人。
真不是个东西。
可帮着做下这些事的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柳絮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眼里只有深深的麻木与干涸，锤在她身上的拳头就像不存在一般，身体像风中飘零的枯叶。
没有去处，没有归路。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真想再看一看小时候看过的天啊。
那时候的天还那么的湛蓝。
有风、有花香、有鸟儿，还有……
“好了，别打了。”
于白清一发话，福贵立马怂怂的松了手，虚张声势出来的样子很快就瘪了回去。
“人证已经到了，还不将你做过的事如实招来。”
“……”
空气中死一般的安静。
被吊着的人，更是安静的可怕，甚至连胸口微弱的起伏都没有了。
于白清瞬间脸色大变，向前一步查看，探了探其鼻息，发现此人，竟是在刚刚——
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