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马车将将停下,一颗心揪着,她心神不宁,特意赶回。
结果,下了马车,却发现该守在皇帝寝宫前的禁军统领,居然出现在宫门口。
而皇帝寝宫内,僵局久久无人破。
“您要是执意如此,只能听命行事了。”裴思笛刚刚在外面等着,自然听到里面的逼问声。
字字句句,都是想让太子身陷囹圄。
既然现在主动求死,不满足就是不识好歹了。
钦帝摸不准其他人的道德底线,但他深谙人性。悠哉说着:“你若替他弑父,他将来和你离心,你就是罪魁祸首。”
“……”
阖宫上下一片寂静,都被提醒到一件事。
如果钦帝宁死不让位,被迫弑君的事,只能太子自己亲自动手,否则他们都会有顶罪的风险。
不能再拖,她敏锐觉出人心动摇,正准备动手,身旁的男人忽然有了动作,她的手臂被他抓住,往身后带。
“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她听到顾峥隐忍的声音,接着,他竟真的拔剑准备弑父。
还没来得及阻止,门口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寝宫内众人齐齐望去,只见太后步履匆匆,面上仍是肃穆,不曾丢了威严。
太后所领的精锐士兵手持银枪,惯性列阵站好。
“母后。”钦帝双眼放光,苍白的脸色也呈现出生机。没想到还能绝境逢生,眼里的凶光毫不掩饰。
其他人活罪难饶,太子自然死罪难逃。
裴思笛注意到钦帝的目光,贪婪溢出,明摆着要报复所有人。她忍不住握紧手里的东西,目不转睛盯着太后。
“皇祖母。”顾峥同样唤了一声,但明显声音小,不如钦帝有底气。
原先太后肯作璧上观,不插手此事,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情况。但如今入局,未知是敌是友。
好在没多久,就有了答案。
“把圣旨给你父皇拿来,让他写。”
太后与钦帝的眼神交汇,她转头错开。那还能算她的儿子吗?她都要认不出了。
“母后!”钦帝如遭雷击,没想到太后居然背叛他。他喉头滚动,竟是口吐鲜血,染了一床锦被。
身边的总管连忙拿来帕子擦拭。
太后同样心急如焚,但她必须硬下心来,否则所有人都不得善终。
“写下禅让诏书,去宫外调养治病,你还有活头。”太后闭上眼,心里默念我佛慈悲。
“不可能!”钦帝把递来的圣旨一甩,他仰躺在床上,闭目说:“除非朕死,退位?绝无此种可能。”
听了这话,太后怒火中烧,睁眼指责说:“你若不写,哀家只能将你做的丑事公之于众,亲自废帝新立。”
假如皇帝昏庸,太后有权联合朝臣废帝。
钦帝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如果被公布,势必被唾骂。他猛地起身,捂住心口恨恨瞧着,显得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当总管第二次递上空白圣旨时,他伸手夺过,大笔一挥,字形扭曲不甘,只能说勉强能识清。
玉玺盖上的那一刻,番邦那边,十王子的剑也同时落下。
钦帝落败,怒目圆睁。
可汗气绝,死不瞑目。
新旧帝王,就此完成交替。
士兵听令于太后,用轿辇把钦帝接走。钦帝一直闭着眼,不知道是气急攻心,还是羞于面对。
“你父皇……哀家接去别院养伤,不让他见外人。好好将养,看能不能活多几年。”太后转头对顾峥说道。
顾峥点头说:“明日还要麻烦皇祖母。”
听这话,裴思笛知道皇祖母是要保下父皇,然后变相承诺,不会让钦帝见任何臣子。
她默默收回手里的银盅,非要和皇祖母对着干,倒也没必要。毕竟皇祖母要接走小棠的时候,父皇甚至都不敢反抗。
太后仿佛再次历经风霜般,多了几分苍凉感,应下顾峥请求后,迈步往回走。
至亲互相残杀,岂能坐视不理。但如果不是顾峥自己铺好了路,强行去扶,也是扶不起的。
顾峥和裴思笛迈出寝宫门的时候,禁宫统领陆鸣宇姗姗来迟,领着一众侍卫,无声恭迎新帝。
两人先回了东宫,钦帝养的死士皆被瓮中捉鳖,不得翻身。
由全福和青羽领着,宫人早就从院子洞口钻出,无一人受伤,此刻也是稀里糊涂回来。
只见太子身着铠甲,完全不知道他已经换了身份。
进房后,顾峥默默卸着身上盔甲,没有荣登大宝的喜悦,平静得像每一个晚归的夜。
“倒也不用背上弑父骂名。”裴思笛手撑着侧脸看他。
顾峥顿了一下,才说:“好在有皇祖母。”
“不是。”她想到顾峥当时拔剑,明知有什么后果,但决定之后,又那么坚定,竟是真准备罔顾人伦。
看到顾峥疑惑的视线,她把一直藏着的银盅拿出,摆在桌上。
烛火摇曳,与银盅的折射辉映,添了几分诡异。
“这是父皇服用的丹药,初云当时偷走了。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制成。如果被父皇看见,他自己都会抢着吃下。”
裴思笛语气淡淡,初云临走前特意交给她,她原先想着,拿出来让钦帝吃下。
按钦帝现在的身体状态,所谓的仙丹当然是催命符。
最后钦帝会如前世一样,突然暴毙,自然不算他们弑父杀君,死于自己妄图长生的贪念罢了。
“这药?”顾峥无意识蜷缩了手指。
“是毒,吃下去后,会让人觉得精神百倍,但身体五脏六腑都会亏损,久而久之,也查不出病因。”
裴思笛盯着银盅,像是在看一个人的欲念。
“父皇岂会信以为真?”顾峥拧着眉,不信会上这么明显的骗局。
“因为全部都是无毒的,但掺了一味番邦之药,与其他相克,知之者甚少。”裴思笛想起太医也是琢磨了很久,才说出的推测。
“……”顾峥无言以对,又是番邦,他们惯有奇药。
一丹难得,又不确定哪颗有效,肯定不同意让药人试的。要确保成功的办法,只能自己铤而走险,亲自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