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玉这边,马车内的小桌上早已摆好一摞账本信封等物,一上马车就示意早已等候在马车上的箬竹,先拣重要的事汇报。
谢子玉身边两个贴身婢女,同时也是下属。一位清酒武功高强话不多,明面上是跟在她身边负责她的起居、保护等事宜,暗里兼任谢家暗卫两位副首领之一,谢家暗卫一切事务一般都由清酒和另一位副首领负责。
而暗卫首领不是别人,正是谢子玉自己。
一位箬竹虽然功夫只算中上,但脑子灵活八面玲珑,明面上偶尔帮她跑跑各地管理谢家产业,暗里兼任情报网的管理者之一,一年里有半年不在她身边,当然在外人看来箬竹只是偶尔不在,那时她身边会有另外一个“箬竹”。
此次也是派了箬竹先行一步到扬州,明面上的理由自然是突击检查,真正的目的也就只有谢子玉几个心腹知晓了。
此时清酒自觉开始煮茶,箬竹有条不紊地汇报起重要事宜,谢子玉边听箬竹汇报边分心翻着账本。
从不离手的折扇难得放下,仔细收在袖中。
谢家选伙计掌柜都极为严格,层层筛选后,正式上岗前还会特意培训一段时间,再加上谢家的管理方法特殊,生意产业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偶尔有点问题箬竹一人也足矣解决。
因此箬竹所汇报的重要事宜,一是皇上交代的事情,二是谢瑜宁的消息。
谢家的人藏得极深,甚至有一些一家上下三四代都是谢家的线人,这种大多是受过谢家大恩的。像这种连续几代都住在本地的人家,任旁人查个底朝天也想不到这些人会是谢家的人。
因此他们要打听什么情报,几乎不会有人怀疑。
这不,从皇上下达命令到命令传达到扬州,不到十天,就已经有了线索。
按理说这刚到扬州便有了线索,谢子玉应该高兴才是,然而这消息却让她面色发沉。
有人曾在扬州内见到过倭寇。
这个消息还需查证,但若是真的……
倭寇都已经深入到扬州了,京中却无半点风声,背后之人定然位高权重,想必整个扬州都在那人掌控之中。
她可不信扬州知府不知道这事,甚至为倭寇遮掩踪迹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知府。
扬州最大的地方官,扬州知府韦应……谢子玉心中思绪一转,心中已有所猜测。
只是一切还只是猜测,还需要切实证据。
第二件事,也是她最关心的事,有关阿瑜的线索。
这次也是巧合,有一个人来谢家当铺当一支短笛,那人衣着破烂一看就是穷苦人家,那支短笛却成色极好,用料手艺皆是极品。当铺伙计担心来路不正惹上麻烦,于是叫来掌柜的作主。
掌柜的认出来这是她赠予阿瑜的短笛,从选材到做工皆为她亲手完成,早在三年前阿瑜身上的衣饰物品便被画了像,下发到谢家各个据点,这短笛由她亲手所画极为逼真,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收到消息迫不及待赶来扬州,此时真正将存放那支短笛的木盒拿在手上,她却有些踌躇。
怕不是阿瑜的短笛,更怕是。
这种短笛意义不同,阿瑜向来不离身,连睡觉都放在枕边。若真的是……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阿瑜的线索,只是空欢喜一场她亦不甘。
最终她打开木盒,外面的光撒进漆黑封闭的木盒内,照在做工精致的紫竹笛上很是漂亮,她心里却止不住的往下沉。
没关系的,不就是一支竹笛吗,说不准是阿瑜突然遇到什么事,不小心弄丢了……
她手指轻轻抚上竹笛,冰凉的温度从指尖迅速传遍四肢百骸,直冷到心底,冻得她指尖止不住地发颤。
“公子……”箬竹看着谢子玉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清酒也担忧地望着谢子玉。
其实她们都知道,凭瑜宁姑娘的本事,若是真的还好好的,怎么会三年来都没有半点消息?看着公子自三年前开始性情大变,她们都是心疼不已,但这样的公子起码还有个活下去的念头……
这三年多,她们希望找到有关瑜宁姑娘的线索,又害怕真的找到,瑜宁姑娘几乎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心病。
那么好的姑娘,那么好的公子,怎么偏偏就遇上这种事呢……
谢子玉动了动手指,合上木盒,狠狠闭了闭眼——还不到最后一刻,至少,活要见人……
“那个人呢?”
两人赶紧低头,箬竹恭敬回道:“已经查过那个当笛子的人了,就是一个普通猎户,除了上山打猎没什么特别的。我们的人也翻过他家,没有别的东西了。”
“入夜后,把人带来见我。”再睁眼,她仍然是那个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谢家少主。
此时的谢子玉不似平时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眼中没有一丝情绪,黝黑的瞳孔中看不见一丝光亮,黑沉沉地让人喘不过气。
“是。”两人不自觉愈发恭敬。
谢子玉闭目养神,宽大的袖口下,右手又开始习惯性的摩挲扇柄。
这是阿瑜送给她的及笄礼。最后礼物到了,人却再没回来过。
谢子玉心中一直认为,阿瑜是为了给她准备及笄礼,才会失踪。三年多,愧疚、自责、担忧压的她喘不过气,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清酒突然想到,今日公子说要请袁今夏和杨岳去七分阁吃饭。
经清酒提醒,谢子玉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儿,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有点憨厚但厨艺极好的大杨,甚至是这几天不知在闹什么别扭的陆绎。
浸入骨髓的冰凉似乎褪去一点,她犹豫一瞬:“已经答应好了,不影响晚上的事。”
清酒箬竹眼中有微光一闪而过,看来这位袁姑娘在公子心中很重要,或许,这位袁姑娘能帮助到公子!
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意见达成一致。
然而今晚是注定去不成七分阁了,因为袁今夏那边又出了事。
杨岳还记着给谢子玉传了个消息,表示抱歉。箬竹不用谢子玉吩咐,来给谢子玉报告之前就打听好了一切。
一见谢子玉担忧皱眉,立马把打听到的事说出来。
原来是有人偷了袁今夏的令牌,假扮成六扇门捕快去救沙修竹。结果脑子不怎么好,一照面就被狱卒怀疑上了,稍微一试探就漏了破绽,被狱卒关进大牢上报给陆绎。
谁知陆绎还没到,就有人炸了马厩,来了个声东击西,趁机把那沙修竹同伙给救走了。
等陆绎和袁今夏到官牢,袁今夏被狱卒怀疑是犯人同伙,陆绎虽当时为袁今夏担保,回去之后却不知怎的,又怀疑起她。没多久袁今夏就哭着跑出来,听说好像还被人扇了一巴掌的样子。
谢子玉听着不自觉拧紧眉,她手下的势力从不涉及官府,若是民间江湖之事估计这会儿来龙去脉都已经弄清楚了,可这官府内的事她不好插手。
陆绎是不可能打今夏的,会打今夏的也就只有杨程万杨捕头。据她观察杨程万对今夏极为爱护,这突然动手也不一定就是教训她,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她。
思来想去,可能是今夏和陆绎呛声了,还不是小打小闹,那应该是令牌之事。只是陆绎……
突然谢子玉脑中灵光一闪,一切明了。
陆绎应该是为了磨炼今夏,今夏虽然聪明,能力也不错,但这性子确实得磨一磨,这就说得通了。
想通后,谢子玉食指习惯性轻扣两下桌面,眉眼微微松开些。
“不必再管……还是让人注意点今夏吧,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危及性命,不要插手。”
“是。”
箬竹应下,见谢子玉又埋首于一摞摞公务中,轻手轻脚退出书房。
看来这位袁姑娘确实很重要,就算是为了让自家公子开心一点,她也不会让袁姑娘伤着半根汗毛。
安排好公子交代的事情,接下来该去将那个当竹笛的人带过来了。
箬竹可爱和气的小圆脸上,满是与之不相符的严肃冷厉。
作者:" 2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