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终究是游戏，现实里要是这么贱，换30条命都未必够用的。
得知冷晋姓名的王实甫依然没什么表情波动，大概是经过刚才的离谱对话，对冷晋这个人的沟通能力彻底绝望了。
从连续几次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事件中，冷晋意识到了一件事，点幸运果然是有用的，他不信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他临时决定去诊所看看，却偏偏遇到正在准备反击的王医生。
这个时间点太巧妙了，早一些，王实甫什么都不会暴露，就像是普通医生那样，无论怎么问都不会透露秘密，动起手来，使用召唤物的情况下也大概是冷晋吃亏。
来的晚一些，正直的医生估计连尸体都凉了，虽说在法医眼里尸体也会开口说话，但活人总归是好问一些的。
就是这么一个巧妙的时间点，让他迅速切入到了事件的一段重要剧情中，并且得到了主线NPC的信任......
嗯，应该算是信任吧！
当初选择点幸运果然是没错的！
“这是什么？”冷晋知道王实甫不可能自己主动打开话匣，只能由他通过询问的方式来引导。
“一些实验装置，做药的。”王实甫并不抗拒冷晋的好奇心，但也仅限于问一答一，绝不多说一句重要的信息。
以冷晋现在表现出的身份，对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告知他真相的，可若是暴露出了豺狼医生的那层身份，恐怕事情又会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毕竟正直不等同于好人，相反，陷入固执的正直人员会比恶人更加可怕，因为他们内心有着坚定强大的信念，甚至以此为力量源泉。
正在冷晋苦思冥想如何继续套话时，上方的地板忽然传来了酒瓶滚动的声音。
王实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将灯关上，冷晋也顺势闭嘴，先把患难与共的关系培养起来了，后面怎么样都好说。
地下室里格外安静，除了门口用于警示的酒瓶子被碰到时发出一次后声音再无动静，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他似乎听到了王实甫剧烈的心跳声，对方显然没有表情那么平静。
脚步声逐渐靠近了门这边，听起来不止一人，但是并未停留，因为是通过楼梯上了二楼，刚才王实甫没有砸坏二楼的房间，那里应该没藏有什么重要物件。
没多久，那批人空手而归，又到处转了几圈，地下室里陆陆续续能听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大概是那些人一无所获，恼羞成怒，只好拿王实甫破坏过的物件撒气。
这个行为看似寻常，却表现出了那些人的底气不足，间接证明王实甫、或者说他掌握的某种东西一定非常关键。
破碎的大门被狠狠踢了一脚，冷晋提起的心终于放下，本以为对方已经走了，刚想伸手开灯，却被王实甫抓住手腕。
“还没走。”他轻声说。
随后脚步声迅速变得急促，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极其隐蔽的楼梯间，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就在自己头上响起，连冷晋这种性格都忍不住身体紧绷，脊背发凉。
尽管心里很清楚自己与王实甫联手多半能解决掉这批人，但打架治标不治本，最让冷晋害怕的还是大雾跟藏在雾中的无形杀手，其他全是次要的。
他竖起耳朵，听到上方的讨论声。
“二狗，你干嘛？”
“我总感觉不对劲......我们把这边再翻找一下吧？”
“这边的东西也太多了，得翻到什么时候去啊。王医生应该是提前得到消息逃了，我们去车站看看吧。”
“行，那走吧。”
脚步声逐渐远去，只是这次没再回来。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五分钟，直到王实甫伸手打开了灯的开关，温暖的昏黄光线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你很害怕？”王实甫问了一句。
“呃......”
冷晋拖了个长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好像完全误会了，他只是紧张，距离害怕还远得很。
这种紧张就像是暑假作业没写却还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交上去了，只能在内心里默默祈祷老师不会批改，被发现了其实也没怎么样，但就是格外紧张。
这里冷晋紧张的不是被发现，而是发现之后要如何处理那些人罢了。
杀了？
一是没必要，二是不太好操作。
正常交手的情况下不可能直接秒杀对方，而且大白天的，没有浓雾阻隔，打断腿绑起来也不太好使，着实难以处理，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不要自投罗网。
“二狗为人谨慎，但阿刚做事比较急，我看着他们长大的，这些人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王实甫也轻松了不少，恢复了镇定自若的表情，甚至还有了点笑容。
“哦，那你跟我一个朋友应该很聊得来。”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不过冷晋也没打算让王实甫理解，立刻岔开了话题：“他们是谁？”
“小山岗村村民。”王实甫又补充了一句，“老街那边的。”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闹成这样，以至于你要砸掉所以东西伪装出一副已经逃走的假象？”
冷晋直言询问，没有拐弯抹角，也没当场摊牌，依然保留了一些余地。
“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事，现在情况解决了，你可以走了。”王实甫摆了摆手，拒绝回答。
“不是我该知道的？可我已经知道很多了，你这些器材都是正规渠道购入的，没必要偷偷藏在这里，但药物可就不一定了。”
冷晋伸手拂过药架上那些标签各异的玻璃瓶，笑容玩味。
“需要放在这种小作坊加工的药物，用脚来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多半是法律明文禁止的违禁药物，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我为什么不尝试向公安局举报呢？”
本以为这种威胁嘴脸会让正直的医生王实稍稍紧张，没想到对方却笑了，他点了点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确实是在加工违禁药物，你想举报就请便吧，我愿意接受法律制裁，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做一件事，来制止这场荒唐的闹剧。”
“什么闹剧？”
“一群疯子的幻想罢了，无论美梦还是噩梦都得有一个尽头，我当初就不应该给他们太高的期望。”
王实甫转身打开抽屉，在上方摸索了一阵，从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保存了两支试管，里面储存的是一种乳白色澄清液体，上方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层，看起来是防挥发的措施。
联想到迷雾小镇发迹的历史，以及雾气的颜色，即便王实甫没说，冷晋内心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这个想法并不算太过震撼，历史上有不少人都曾经做过，那位镇长的计划只不过是拙劣模仿，但这一切依然无法解释杀死那位知情者的无形怪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摊牌时刻还远远没有到来。
“你打算干什么去？”冷晋问，“你手里的试剂是什么？”
“解决麻烦，弥补先前犯下的过错。”王实甫说，“至于试剂是什么，我说了你也未必能明白，你只要理解它不是好东西就可以了。”
双方的交流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继续试探下去不仅会浪费时间，还会导致剧情走向未知的变化，冷晋决定稍微透露一部分内容，不求快速接近核心秘密，至少先把王实甫留住，别让他去做什么送死的傻事。
“我也是医学生，致幻剂而已，需要弄得那么神秘吗？”
“致幻剂？”
王实甫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摇头说：“你的想法很不错，不过你猜错了，它并不是致幻剂，或者说它不只是致幻剂。”
“什么意思？”
后面冷晋再问，王实甫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回答了，这让他十分头疼。
把这家伙打一顿带走倒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也符合冷晋的心境，但问题是藏在哪里呢？
眼下冷晋四人的落脚点都是本地人提供的，要把一个绝大部分人都认识的小镇医生藏起来实在太难。
想来想去，冷晋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掏出手术刀，一脸正色道：“我有一事相求。”
地下室的空间本来就窄，这个位置开打，利刃简直就是神器，王实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想请王医生冷静一下。”冷晋认真地说。
“冷静一下？你拿着手术刀跟我说冷静一下？！我不冷静下来你是打算帮我冷静吗？”
本来已经冷静下来的王实甫因为单单这一句话，心跳和血压瞬间飙升......
“不不不。”冷晋摆手说，“可能中间有一些小小的误会，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事实上我的内心一片赤诚，真的是很想帮助你的。”
“我觉得我最大的误会就是以为你是个需要帮助的普通人。”王实甫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无喜无悲，“我现在只想给二十分钟前的自己扇一巴掌。”
“别别别。”冷晋抓住他的手腕，连忙劝阻道，“王老师，不至于不至于。”
“......松开，我还没打呢。”
“不松，我怕松了你就跑了，在你的地盘我未必拦得住你。”
“......”
一番拷打下来，王实甫刚刚修复好的心境迅速崩溃成渣，他有些抓狂了：“哥，我叫你哥成吗？大哥你放我走吧，你到底想干啥啊？”
“我来这里是为了主持正义。”冷晋义正言辞地微笑道。
王实甫看了一眼对方笃定的表情，又看了一眼他手上那把泛着寒光的利刃，人生第一次意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笑里藏刀”。
他当然不傻，知道冷晋是在用这种蛮不讲理的笨拙方式硬留下他，不让他以身犯险，但很多事，没有互换身份就永远无法了解对方的心情，鸡同鸭讲，再努力也是白给。
王实甫的语气稍微认真了一些：“听着，这件事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我要面对的不只是那几个敌人，里面的危险性你完全想象不到！”
“会有什么危险，说来听听，我认为没什么事是司法机构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说明事情闹得不够大，一支旅行团的失踪不够，那两支呢？或者是更多呢？如果没有光，那我就第一个举起火把走入黑暗，只要受牵扯的人不断扩大，他们迟早会坐不住的。”
听到这里，冷晋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王实甫倒没觉得惊讶，毕竟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只是忍不住苦笑一声。
“这件事不是靠执法部门介入就能解决的，这是我的衷心劝告，当然我不会阻止你去报警，你本来就应该这么做，我只是不希望无辜的警察也因此牺牲......”
他果然知道这里面的秘密。
终于套出了有用的消息，这让冷晋坚定了留下王实甫的决心，如果对方要一犟到底，那么他不介意让刚正不阿的王医生见识一下豺狼医生的恐怖，或许可以先打断一条腿......
“好吧，我被你说服了。”达成目的的冷晋不再故意拖延，开始试图劝说王实甫，“但我还是那个想法，无论是报警还是靠自己解决，你都需要一个能够无时无刻站在你身边的朋友，就算你认为我帮不到什么忙，至少我能替你分担一定的危险。”
“你......”王实甫表情古怪，他很难理解冷晋此时的心理活动，“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往龙潭虎穴里闯，只要你待在旅馆里就不会有事，这几天过去就好了。”
“因为正义的我无法坐视不管！”
冷晋起身一拍墙壁，想表现出一副慨然大义的姿态，但空间有限，一不小心碰到了药架，听令哐啷掉了一地。
这些声音似乎吸引到了离开不远的二狗与阿刚，脚步声又重新响起，在诊所里绕了一圈，徘徊许久才再次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王实甫看了一眼冷晋毅然决然的神色，又看到一眼冷晋手里的利器，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是的......他需要一个帮手，这人虽然古怪了点，但说不定真的能派上用场。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吧。”王实甫点头，“我同意你的加入，但一切都要听我的。”
“不行。”冷晋一口否决，“鉴于你先前的冲动表现，我不认为你是个合适的领导者，你应该听我的。”
“为什么？”
王实甫一脸懵逼，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事莫名其妙就被一个陌生人接管了......
“因为我有这个。”冷晋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术刀，义正言辞道，“而且我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