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的经历,冷晋绝不会侥幸认为这些被筛选出来的“幸运儿”会安分守己。
无论是几级感染者,对活物展现出的攻击性都是一种表象,一切行为都是有理由的,就像野兽对猎物发起进攻是为了捕食,吃饱后的野兽很少会主动发起进攻,除非受到威胁。
那么可想而知,先前那些感染者表现出的攻击性不外乎两点,由自我防卫意识引发的攻击,以及对进食的渴望。
后一点除去满足饱腹感,想想也能明白一个道理,通过进食,丧尸是可以继续进化的,谁也不知道进化的尽头在哪里,但病毒泄露不过半天时间,研究所内就出现了近乎与建筑共生的大型怪物,很难让人持有乐观态度。
弗里曼也是刚到地下五层,下面完全是一个封闭的状态,不过与实验人员分布密集的四层比起来,五层更像是一个工厂,各个实验室都摆有大量仪器,活人反而较为稀少,路上看到的感染者中警卫员比研究员多。
有了如此强悍的一个猛男队员加入,五人小队几乎是以平推的速度不断清理路上盘桓的丧尸。
能够到达三级感染者程度的数量很少,更别说拥有智慧了,四人对付普通丧尸根本不含糊,基本上就是两枪打中躯干,冷晋上去补刀收尾,一锤子打爆脑袋。
这个过程中,双方开始变得熟络——准确的说是冷晋与弗里曼完全混熟了,其他三个人就是工具和背景板。
作为头脑与智力都远远凌驾于年轻人的“老家伙”,弗里曼性格豪爽,与人为善,从不居功自傲,厌恶他人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与尊敬,同时他也很讨厌那些扭扭捏捏的办公室职场派系。
如果冷晋全程都小心翼翼,比他这个需要被保护的目标还要谨慎,满脑子都是规矩和大道理,那他就会感到厌烦,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冷冰冰的职场。
但现在的场面是,后面架着三把枪,前面两个主C就已经冲上去了,见到一具落单的游荡丧尸,两人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砍了再说,基本上没后面人什么事,可以说是一老一少臭味相投了。
“老家伙你的力气可真大啊!”看着没有钥匙、于是干脆劈开门锁的弗里曼,冷晋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
“小东西你也不差啊!第一次看到有雇佣兵拿手术刀的,是个人爱好吗?”
“可不是吗?就好这一口。”冷晋挥刀插爆一颗脑袋,溅了一身的血浆,“听听这这声音,多通透。”
“听起来不错,要来一根么?”
弗里曼拎起地上一具研究员的尸体,从里面抹了一盒没被污染的烟和打火机,叼在嘴上点燃。
“不了,谢谢。”
冷晋注意到那个打火机上有刻着名字,而弗里曼明显看了一眼。
“是认识的人?”
“认识,但不是朋友,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大家只不过换了个保密条例严格的场所上班而已。这家伙经常通过休息室抽烟的方式拉拢新人,身上常备各种口味的烟跟打火机,挺聪明的一个人......我倒是不讨厌他,但也谈不上喜欢,死了可惜了。”
话音未落,地上的尸体忽然扑了上来,一口咬在弗里曼的手腕上,超强的咬合力很快撕开了他的表皮,却被下方的肌肉组织阻挡在外。
弗里曼皱起眉头,随手将他丢在地上,一脚踩爆了对方胸腔,把打火机丢到血泊里。片刻后想了想,还是把烟跟打火机捡了起来,揣回兜里。
这会儿他手上被咬出的伤口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愈合了,并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
“这份能力有代价吗?”冷晋问。
“代价?当然有。”弗里曼无所谓地笑了笑,“所有细胞都有寿命,在经过一定数量的分裂之后就会逐渐走向衰败,科学锻炼与保养可以让这个过程延后,但终究会有尽头。”
“所谓的‘超人计划’实际上只是高效率培养出一批短命鬼而已。别看我现在这么强悍,这是药剂正在缓慢生效,不断改造我的身体结构,当变异趋于稳定后,欠下的代价也该偿还了。”
“不过这只是现阶段的实验结果,事实上这个项目从得出成果到投入动物实验才刚刚一个月,就算是我这个项目负责人也只了解到‘自然选择’的冰山一角而已。”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入到了地下五层的深处。
有现成的向导带路,冷晋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处,这一层楼比上面加起来都大,面积十分宽阔,内有大量原生态的试验场地与生态园,还有药剂反应室等,很难记住哪条走廊通向哪里。
但冷晋依然能够判断他们所走的路是正确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先前墙面也地面只有少量的肌肉与血管,但现在这里几乎是密密麻麻的程度,相当厚实,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外生长。
这种高速繁殖自然是有代价的,并不是无节制地成长,这个过程中,养殖在地下五层的大量实验用哺乳动物成为了快速增殖的养料。
冷晋就曾亲眼见到那些变异血肉构成的触手入侵了关着小鼠的笼子,毫无征兆地张开一张无牙的血盆大口,将小鼠纷纷吞了进去,继而进一步加速生长。
这种无节制地进食似乎也是有选择的,对死尸以及感染后的尸体并无兴趣,反而会在侵蚀与蔓延的过程中吸收一部分墙体的材料,或许是对某些矿物元素也有一定需求。
“实验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吗?”前进的过程中,冷晋忍不住问。
“当然有过预料,所以一切安防等级都是最严格的,没理由出现纰漏。我猜测应该有人将测试失败的产品违规截留,制作成了病毒的形式,刻意制造出了一场事故,将其向外传播。”
这时弗里曼停住了脚步,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大概是有点迷茫,因为到这里为止,指示牌和标志性物品全都被无限扩张的生物组织给覆盖了,跟陌生场景没什么区别。
弗里曼砍掉墙上一块蠕动的肉壁,露出了下方的墙体,冷晋几人也纷纷取出了手上的工具(从堕天使那里薅来的工兵铲)开始刨墙,终于找到了一扇门。
“这里......应该是药剂储藏室。”
找到了可以辨识的门牌,弗里曼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斧子砍爆门锁,还没来得及指挥冷晋,里面便喷出了洪水般的浑浊粘液。
冷晋几人在门框外,躲得还算快,没被碰到,弗里曼就倒霉多了,当面浇了个满头满脸。
这些粘液似乎有强酸性,触碰到皮肤立刻冒出了淡淡的白烟,弗里曼痛呼一声,变成了一个血人,全身皮肤悉数剥落。
冷晋被吓了一跳,任务条件就是带个全乎人回去,谁也没想到老爷子这么莽,啥事都喜欢冲在第一个,结果折在这里了。
卿娇反应很快,立刻将门关了回去,随后便听见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门上。
“慢慢守住门,那东西没脑子,不知道门是向里推的,我给老爷子包扎打血,香蕉能干啥?”
“我......”香蕉男一愣,从背包里取出一卷卫生纸,“要不你擦擦?”
“......?”
香蕉男想了想好想确实有点傻,就把卫生纸塞回了背包里。
“好吧我还是在外面看着。”
可以看出弗里曼现在的状态很痛苦,并不是单纯受伤导致的疼痛,而是在受创后,身体修复系统第一时间开始了自愈循环,不会被酸液腐蚀的衣裤与没了 表皮的血肉黏连在一起,这才是最剧烈的疼痛感来源,像是浑身上下有数千根钉子在往体内钻。
连弗里曼这种猛男都忍不住失声哀嚎,蜷缩起身体,可见一斑。
幸好冷晋是医生,他的包扎动作非常专业,很快将弗里曼裹成了一个大粽子。
见对方还在痛呼不已,躺在地上打滚,冷晋于心不忍,就使用理性回归给了他一击铁拳。
“诶哟。”
弗里曼愣了一下,从地上坐起身来,本来被疼痛感近乎击垮的思维能力勉强恢复了过来,呲着牙问冷晋。
“我刚才怎么了?”
“在酸水里洗了个澡,问题不大,恢复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帅。”冷晋在旁边安慰。
“可惜头发没了,得花好一段时间养吧?”
弗里曼摇了摇头,刚想站起来,却被冷晋按住。
“别,冷静,需要什么我进去拿,你告诉我它的样子就好。”
想了想自己的状态,弗里曼也没倔强,点头同意:“是一批蓝色的药剂,它们应该被储存在一个恒温储藏的机器里,用我的员工证可以打开。”
冷晋接过他的员工证,与卿娇交换眼神,她将门推开,用自动步枪上的战术手电照亮房间,一条粗壮的触须猛然扑出,被手持斩骨刀的冷晋当即在斩断。
确认了酸液不是某种陷阱,冷晋大胆朝内部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已经彻底生物化了,并不是简单的覆盖墙壁,那些血肉生长进了机器,从内而外破坏了所有的电路与防护装置。
刚才发起进攻的是那些肉壁上生长出的附肢,形似触手,乍一看形似触手,但没有吸盘,更像是圆口纲的低等脊索生物盲鳗,前端肌肉尤为发达,中间裂开一张嘴,形状如同椭圆形吸盘,里面镶着锐利的黄色角质齿,层次分明。
冷晋感觉到像是进入到了美杜莎的老巢,好在这些蛇头并不会发射出石化光线,一共只有三招,撕咬、绞杀、喷出酸液。
血衣在这种场景里意外的好用,与对方相比,冷晋才更像滑溜的泥鳅,那些触须根本看束缚不住他,喷吐出的酸液也被血衣悉数格挡。
尽管外面流淌的血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但这种代价是值得的,冷晋一眼就找到了被重重包裹的大号容器,挥刀斩断上面生长的血肉,抢了就往外跑。
在门口接应的卿娇开动电锯,一刀斩断了那些追击不停的触须,并拉开一颗燃烧弹丢了进去,将门死死关上,片刻之后,里面燃起了一场大火。
“干得漂亮。”
弗里曼从冷晋手里接过破损严重的容器,当着他们的面输入了密码,好在里面还有一层保护装置,所有血清都是完好的。
“这是最初为人体实验预制的血清,能起效的只有这一箱,作为一同赴险的补偿,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取走一支血清,在受到感染时就注射进体内。”
玩家在这个副本里没有被感染的风险,大不了也就是输了,但冷晋明白这是支线任务的奖励,当然不会拒绝,说不定在其他副本里能用到呢。
“老爷子,你不知道‘自然选择’在哪里吗?”冷晋问。
“不知道,理论上应该都已经被销毁处理了,但现实是它们被人利用,向外传播,如果这件事真是有人故意制造的,那么他一定提前处理了所有能找到的药剂。”
弗里曼扯下脸上的绷带,先前还血肉模糊的皮肤现在已经恢复了,但头发却没有长出来,估计他早就做过了对应的实验,所以知道结果。
“接下来去备用机房,跟我走,距离有点远,得加快速度了。”
“自然选择”的力量正在这间研究所内部悄然释放,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见到了将近十种的变异类型,甚至整个研究所的建筑本身都在发生蜕变,这个副本的时间指标才是最危险的要素。
好在先前的推土机式扫荡几乎解决了地下五层的所有感染者,后面这段路几乎畅通无阻,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怪物从黑暗中跳出,也是被一窝完全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超人按在地上一通毒打,然后分尸。
他们花了五分钟时间到达机房,这里与药剂室简直是两个极端,这边的墙壁完全没有被侵蚀的迹象,周边连一具尸体也没有。
然而当弗里曼用暴力打开机房的门锁时,看到里面立着一个巨大的肉茧,地上掉落着大量干瘪的血管壁,似乎并不是这边没有受到感染,而是被更强大的个体吸收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