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言修答应了献身的要求以后,方凝也没什么心思去屠灭剩余的灵溪宗和灵剑宗。
纵然如此,不知情的灵溪宗和灵剑宗依然处于高度的警备状态。
就在煎熬的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以后,她们终于受不了。
这就像是知道世界末日将会来,但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的到来,折磨得人吃不好、睡不着,时刻悬着心,着实难捱。
于是两宗最权威的长老碰头一合计,决定主动前往灵岚宗讲和,准确点说,应该是投诚。
如此一来,先前挨过揍的玄灵宗更加不敢怠慢,就在得知了灵溪宗和灵剑宗的代表动身去了灵岚宗的那刻,便开始商议由谁、带上什么诚意去往灵岚宗投诚。
然后便有了三宗代表苦涩着脸于灵岚宗门前等待、却不敢有半句怨言的一幕。
更滑稽的是,灵岚宗里面没有一个人知道宗主的去处,更没人敢代表宗门去和三宗长老对话。
那么此刻的方凝到底在哪里呢?
毫无疑问,自然是跑去了封道岭。
不过这趟去封道岭,也不是白去的,她带了不少的傀儡,主峰上就留着数名高级傀儡坐镇,料想也不敢有哪个嫌命长的楞头敢去灵岚宗撒野闹事。
之所以带傀儡来封道岭,当然是有用处。
方凝不仅要修复封道岭的广场和殿宇,她还要扩建成宫殿,反正她也闲来无事,傀儡也闲来无事,资源闲置就是浪费。
此时此刻,方凝指挥着傀儡干活,一转头便能看到那个极漂亮并且很专注的男人,便能想到很快他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禁不住的就会弯起嘴角。
嗯……
寝殿得好好的规划一下。
对,床得要大,要结实,还得要软,男人身娇嘛。
额…戒指里的丹药应该足够了他恢复的吧。
第一次是不是应该轻柔点?
可是自己也是第一次,没经验呀。
……
就在她目光愈发火热之际,言修突然抬起了头,望了过去,视线正巧对上,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难得方凝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她慌忙扭头看了看正忙活的傀儡们,心思急转,下一刻便找到个自认为很不错的理由,指着刚刚铺上的玉砖,问道:“你看本尊从外面带来的这些砖怎么样?”
听到这话,言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黑玉砖…铺得满地黑,真的会好看吗?
注意到了他有些嫌弃的眼神,方凝的眉尖立马一蹙,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问道:“不好看么?”
沉吟片刻过后,言修淡淡的问道:“你一直都很喜欢黑色?我记得你以前应该是喜欢白色的吧?”
话音落处,方凝便歪头想了会儿,然后忽然语气幽怨的说道:“还不都是因为你?…算了算了,换成白色就是了,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说完这话,她喝令铺砖的傀儡们停手,叫它们把铺好的黑玉砖全都扣下来,换成白玉砖。
下达完这些指令,她又向言修问道:“宫殿还有里面的内饰,你有什么想法?”
“只要不是暗色调就好。”言修的话脱口而出,眼睛和脑袋都放在书里面。
看起来或者听上去,这是一个很随意又很宽泛的要求,但是方凝思考得很认真。
很久以后,她忽然问道:“我能不能用点灰色或者天青色呀?纯白会不会太单调,而且看久了,眼睛可能会不舒服…暗黄色也可以,红色…有点俗气。”
一番话说得言修不得不花点时间好好想象一下,然而他在建房配色上也没什么建树,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主色调就用天青色和云白色吧,应该会不错。”
“好!”方凝一拍手,“那我这就去寻些材料,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话,她打开封岭大阵的入口,然后闪身出去了。
……
玉槐城。
在白伶和季鸣的精心照料下,林柳、赵书卿和林然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
要说这煞气蛊虫,也并非全无好处,竟是阴差阳错的让林家三人的修行天赋有所提升,或可以说是破而后立。
尤其是林柳和赵书卿,他们妻夫二人的修为卡在筑基巅峰很久,无从突破,却不想进入金丹竟是靠了那腌臢的蛊虫。
而事实上,他们的金丹状态,并不是真正的金丹状态,或可称之为伪金丹。
与真正的金丹期相比,伪金丹修士一般都通过旁门左道的机缘,使得丹田灵液在外力的帮助下凝为丹元。
这类修士可以不经历雷劫,依然享有五百多载的寿元,但因其丹元不是自己凝成,所以实力大打折扣,同时往后再想晋级,很有难度,除非可以命遇逆天机缘。
不过,对于林柳和赵书卿来讲,多了三百多年的寿命,并且实力到达金丹的地步,已经很足够了。
至少在玉槐城或者乱石城诸类的小城里面,他们是顶尖的存在,是城主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主儿,即便放在宗门里面,也大小得是个长老或者峰主的级别。
然而林然闷闷不乐,心中有件事情根本无法释怀。
直到现在,她都很清晰的记得自己如何捅了心上人。
那把玄黑的锋利匕首,刺穿了他的衣衫、刺入了他的皮肉、贯穿了他的丹田。
那汩汩流淌着的温热的鲜血宛转于指缝之间,
那样的触感,那样的温度,甚至那鲜血的味道,林然通通忘不掉,夜夜重复这样的梦,回回惊醒一身冷汗。
纵使那是因为变成了不人不鬼的傀儡,纵使得知心上人已经无碍,但她依然没办法就这样说服自己,依然没办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踌躇了很久之后,林然留了封信给林柳和赵书卿,便兀自毅然的离去了。
在那封信中,只说去意已决,不用挂念,不必寻找,却没有提及半分去向。
手里拈着这封信,赵书卿泣不成声,“真的不去找找然儿了么?”
林柳叹了口气,将赵书卿搂在怀里安抚,说道:“孩子长大了,她想要出去独自闯荡,就让她去吧。相信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赵书卿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蓦然抬头望向他的妻主,问道:“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修儿呀。他一个人在外这么些年,一定过得很艰辛。”
“修儿在灵岚宗,咱们怎么见呀。”林柳蹙眉无奈的说道:“那个方凝,阴损狠辣,根本不是你我能够对付的。修儿用自己把我们换出来,如果我们再回去,岂不就枉费了修儿的一片苦心。说不好,我们还会成为他的累赘…相信修儿吉人自有天相。”
赵书卿还是放心不下,“可他毕竟是个男孩子,是咱们女儿的夫郎,让那个方凝竖女欺负了去怎么办?”
接触的世界越宽广,越会显示出自己的渺小,此刻的林柳就是这种感觉。
当初还在乱石城的时候,她可以说是叱咤风云,可后来碰上灵岚宗这块铁板,方才深切体会到自己的无能,就连自家的夫君和女儿都保护不了。
眼下自家女儿的夫郎正在魔鬼的手中受尽折辱,除了唉声叹气,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久久没等到林柳的回话,却听到了她的叹息,赵书卿便知道了她的意思,顿时发起脾气来,怒斥道:“林柳,你是不是怕死?你怕,我不怕。你不去,我去。就当我赵书卿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骂完这些话,他转身就往外走,正巧这个时候,白伶和季鸣来了,在房外听到他们的对话。
“林伯母,林伯父。”白伶和季鸣向着林母林父很恭谨的行了礼。
然后白伶劝慰赵书卿,很真诚的说道:“林伯父,其实林伯母说得不错,就算您和林伯母去了,也帮不到言修任何,反而可能会被方凝抓住,再用你们来要挟言修就范…我们都相信言修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您也给言修一些信任吧。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谁也帮不上。”
就在赵书卿想要开口反驳的前一刻,季鸣却先一步开了口,说道:“林伯父,您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他是个不喜欢欠债的人。如果您出了任何的意外,恐怕他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您就放他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吧,就当成全他这次。”
听到这两人的话,赵书卿也算冷静了下来,转而很关切的问道:“那你们可知修儿现在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场面登时冷了下来,只有白伶和季鸣默然的摇摇头。
事实上,对于最近五宗之间的事情,白伶并非一无所知,但也仅仅知道点皮毛。
至于言修的下落,她真的是彻底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鸣打破了沉默,忽然说道:“林伯母,林伯父,您们以后就留在玉槐城吧,咱们相互之间还有个照应。乱石城,您们怕是难回去了,那里已经是方凝的地盘…这也是言修的意思。”
就在沉思片刻以后,赵书卿点了点头。
林柳看到自家夫郎同意了,方才开口回答道:“那就有劳了。”
……
林然离开了玉槐城,一路向北,这是一条距离灵岚宗越来越远的道路。
在没有成就元婴以前,她林然是不会回到这片土地上的,此一去,生死便已经置之度外。
若是一朝得回,属于她的夫君,她要亲手夺回来。
缘分这种东西,妙不可言。
向北疾行多日,林然遇到一伙规模较大的雇佣兵,足足有百余人,个个实力都在筑基之上。
其中数名竟都是熟人,除了赌石城的王烟雨以外,还有灵岚宗的木萍、杨玥、秦瑶、虞心兰等等。
刚巧林然也没有个闯荡的规划,听说她们承担了个去西方无际海域捉妖的悬赏,又受到了几名熟人的邀请,经过再三的考虑以后,便欣然加入兵团,同去捉海妖。
……
自西方无际海域往正东的方向而去,直到这片大陆的另一端,便是东原的地界了。
东原有个极有名的道观,叫做洪天无极清心自在观,简称清心观。
一名素衣道服道冠的年轻道姑,轻扫观中的落叶,不急不躁,时而会停一下,抬头看看身旁的万年古槐,然而低下头继续轻扫心落的枯叶。
多少年了?
来到这座清心观已经多少年了,叶清秋记不得,也不想记得。
自从叶葵投靠方凝以后,她就离开了乱石城,一直追寻言修的下落,从南方五宗到北方妖林,从西方海域到东方平原。
直到偶然来了这座清心观,观主告诉她,缘之一字,各有命数,有缘自会相见,无缘强求不得,何必执着,不如随缘。
于是她留了下来,尝试一切随缘。
她在等缘,也在破情。
“清秋。”一名花甲老妇模样的道姑来到身前,轻打了下拂尘,语气悠然的问道:“今日可放下?”
叶清秋轻放手里的扫帚,然后作揖,看起来很是从容,最后回答道:“回观主,不曾放下。”
“不能放下,便难明悟。”清心观主徐徐说道:“大道有三千,我只修清心。看破情之一字,你心自清。”
听到这句点拨,叶清秋沉默片刻,她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必须要清心,于是问道:“观主,徒女有一事不明。为何不能入情,为何非要破情。不入情,便不能破情。既入了情,又如何可以破情。所谓破情,是不是仅仅因为爱而不得,或因爱生恨,恨久而绝望?”
“非也。”清心观主微笑道:“破情乃是情不能乱我心。情之一字,可做万般解释,女男之情只作其一。看破红尘诸般情,我道清心法自成。”
话音一落,叶清秋便低头思考起来。
而说完话的清心观主,朗朗的笑了几声,往前走出几步,然后百丈石阶,只须五次闪身,继而消失于雾霭之中。
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院子的地面重新铺满了落叶。
叶清秋方才从思悟中醒来,拿下头上的一片落叶,然后盯着它,喃喃的说道:“我还是破不了这个情字,我忘不掉他。”
说完这句话,她抬头看了看这颗万年的老槐树,然后低下头,继续轻扫地上刚铺下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