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蔽日,不太明朗的天空下,刀剑的寒光依旧可以凛凛,肃杀的气氛不断的攀升。
引煞阵外的近万名修士不知道喊过多少次口号以后,兴许是觉得已经将灵岚宗邪修们的胆子震慑得寒凉透彻,也或许是单纯觉得喊的无聊乏味,终于停了下来。
隐遁在光云间的四个代表宗门的女人终于显出身形,她们的便是四宗的带队长老,一字排开。
最右边是一名鹤发童颜的白袍女人,她是灵剑宗长老,南宫溱。
临近是一个生着三角眼并且唇角有颗大黑痣的中年女人,则是青山宗长老,朴艳
最左边是一位身材修长俊美的年轻女人,她是灵溪宗长老,石姬娘子。
旁边则是一个手持青鸾拐杖的老婆婆,自然是玄灵宗的长老,第五青花。
此次征讨邪宗,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为了试探和震慑,就算不小心全部葬送,不会影响到宗门根本。
所以各宗出动的弟子,在筑基以上的都不是很多,更别提金丹以上了。
这四名长老便是很难得的金丹巅峰修士,在各自宗内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在四个女人当中,青山宗长老朴艳一脸正气。
至少在她自己看来,脸上附着的一定是凌然的正气。
她最先开口说话了,义正严辞,有一种代表正道消灭你的架势。
“方凝。”尖酸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喊出,听起来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但她自己浑然不知,可能还洋洋自得,认为自己的声色极具特色。
稍稍停顿一下,她估摸着声音可以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以后,才继续说道:“你修炼邪功…有违道法…我辈修道…所不齿…天不容你…我等…替天而行道…你速速弃邪…领罚。”
每喊出几个字,便是长达十多秒的停顿,很像是便溺的羊拉出的屎,折磨引煞阵内外许多人的耳朵。
就连她身侧的石姬娘子也是不着痕迹的轻皱了眉头,然后封掉自己的听觉,时不时余光扫一眼她那颗嘴角的长了根黑毛的大黑痣上上下下。
声音荡了几荡,终于全部消散,不少人的心情瞬间轻松不少,至于朴艳所带来的压迫感,并没有多少。
倒是也令不少人心头产生害怕,亦或说是反感,希望她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闭上她的嘴巴。
一阵秋风吹过,鸦雀无声。
朴艳对这样的反响不满,气急败坏的呼哧便又是一嗓子喊到“方凝竖女!”
声音像指甲划过玻璃,令人牙酸。
然而,灵岚长老峰上,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只有巨鳄峰的近千名弟子捂着耳朵退后数步,面上的表情很值得推敲,却不似真正的恐惧,因为从他们的眼底能看到嫌弃。
吃了瘪的朴艳,觉得面子上很挂不住,也不留给其他三名长老发挥的机会,便提议道:“让我们直接动手轰开这邪阵吧。”
南宫溱和第五青花点点头。
然而,石姬娘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朴艳对着石姬娘子喊几声。
余光见此,石姬娘子才意识到她在同自己讲话,慌忙打开听觉,听到她尖酸而嘶哑的说道:“让我们直接动手轰开这邪阵吧。”
这一刻,茫然的表情方从石姬娘子的脸上瞬间消散,她哈哈一笑掩饰尴尬,点头应个“好”。
正当动手之际,灵岚宗的太上长老…那名老妪的声音从阵中传出,“四位可是忘记你宗宗主与老身有过什么约定?”
朴艳当即抢在前头回答道:“灵岚宗已经是邪宗,我等这么做,也是为了护道。你难道要与方凝一道与我们作对吗?”
老妪声音再起,不徐不疾,“我宗事务,由我宗自行解决,不劳各位大驾。你等若是强行破开此阵,待到煞气四溢,可有想过后果?”
“区区煞气,岂能难得住我等?”朴艳显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待到我等消灭方凝竖女,煞气自会消散。”
“愚昧!”如洪钟大闾般的怒斥震慑每个人的心头,很明显是老妪在怒骂朴艳无知可笑。
听到这句骂,一向好面子的朴艳,脸上一阵火辣辣,仿佛狠狠的挨了一巴掌,登时更是恼羞成怒,像炸毛的母鸡。
她冲着其他三位长老嚷嚷道:“我们别和她废话了,让我们把这邪阵轰开,肃清邪宗。”
话音刚落,从阵内的主峰上传出来一阵癫狂而嚣张的讥笑,紧接着,引煞大阵忽而自行打开。
顿时,煞气如鬼魅般伴着呜咽的呼声四溢,很快蔓延到四宗前排的弟子身前,紧接着缠上他们,侵入他们的身体和灵魂,不多时,便令他们发出恐惧的喊叫声。
这个时候,一袭黑色罗裙的方凝,自主峰闪现到半空,来到四名长老的对面十丈有余,脸上始终是那副讥讽似的冷笑。
巨鳄峰的暗处,老妪见引煞阵打开,面色大惊,又看见方凝已经离开主峰,便身形一闪,留下一道残影,然后消散在原地。
趁着煞气尚未完全散开,她要赶紧去到主峰,将引煞阵重新运行起来,以便召回散出的阴煞之气。
半空中,方凝冷眼看了看下面惨叫的四宗修士,笑吟吟的问道:“几位,这声音可算美妙?”
四宗长老面色都很难看。
“方凝竖女!”朴艳的面色因为生气而变得铁青,“你找死。”
说着话,她就要发起攻击,也算是不知者无畏。
这些年,灵岚宗一直被欺压,作为灵岚宗的宗主方凝也是从未真正出手,她们便以为方凝仅仅是个金丹的修为而已。
不过面对朴艳的一再挑衅,方凝却是不急,摆手说道:“朴长老,前菜还没上齐,何必这么着急。”
朴艳一怔,“你还想搞什么花招。”
方凝往主峰方向一指。
只见密密麻麻的血煞傀儡从万丈高的主峰直接跳下,然后重重的落在地面,砸出深深的脚印,紧接着便直冲四宗弟子狂奔而去,卷起黑气和尘烟滚滚。
仅看在它们浑身萦绕的煞气和青紫如精铁的肌肤,以及极其恐怖的出场方式,就已经令四宗弟子胆寒,更别提它们还都有着硬扛筑基后期以上修士的实力。
顷刻间,惨叫滔天,鲜血喷洒。
很多前排抑或修为低的修士来不及挥剑抵抗,便被高速冲击而来的傀儡按倒,然后撕成几半。
靠后方或者修为稍高些的修士想要御剑逃跑,可还是有不少被跳起来的傀儡拉下,摔打,撕碎,丢弃。
……
战场上,不,应该是屠宰场上,根本就是傀儡的单方面虐杀,四宗弟子毫无还手之力。
就连巨鳄峰的灵岚宗邪修弟子们看到这个场景,眼球里面也是满满的惊恐。
或许在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一直努力想要登上的主峰之上,究竟藏的是些什么怪物。
他们是邪修,但不代表想成为毫无人性的怪物。
……
半空中,方凝依旧笑吟吟的,朝对面的四个女人问道:“各位,对前菜可还满意?”
此时,面色铁青的朴艳,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震惊抑或…恐惧。
她忽然朝石姬娘子、南宫溱和第五青花怪声喊道:“让我们联合起来,先把这个魔头诛杀掉,下面的那些怪物,不足为惧。”
余音未落的时候,方凝这边已经甩手祭出煞气萦绕的剑,紧接着,凌空划剑而出,随之下方的煞气迅速凝结一处,汇成一条腾天狂蟒,嘶鸣着直奔四宗长老而去。
而在余音落处,煞气狂蟒已然从背后横扫尚未做出任何防备的四宗长老。
只见四道弧线自半空高速滑落,重重的砸在主峰的崖壁上,然后连同崖壁的碎石一同摔落下去。
下一刻,方凝已经驾煞气狂蟒来到朴艳跟前,嘴角轻轻勾动,神情尤为冷酷,不待满眼恐惧的朴艳求饶,便挥出一剑直接将其碎掉。
其他三宗长老踉跄着刚刚站起身来,口鼻喷血,均是重伤,见此一幕,更是满眼惊恐,险些再次栽到。
她们显然没想到方凝的实力如此恐怖,怕是唯有自家宗主抑或大长老方可以降服。
这个时候,方凝剑指三宗长老,如魔神般俯视,寒声喝问,“你们三个可想活命?”
越是拥有的多,越是怕死,三宗长老还没享受够属于自己的荣华敬仰,岂能甘愿就此魂飞魄散。
她们本以为此次行动,就是个可以先行掠夺灵岚宗的便宜活儿,没想到是招惹一尊真正的魔鬼。
远处各宗弟子的惨叫声依然高亢,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令她们更是犯不起太多抵抗的心思。
要下跪求饶么?
在她们愣神挣扎的时候,方凝玄剑一挥,伴随一声狂蟒嘶吼,继而语气极为冷冽的说道:“本尊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可想活命?”
“噗通”一声,原来是玄灵宗的第五青花最先瘫跪了下去。
不知道她这个举动是出于何种原因。
是心理防线的崩溃?
还是丢了青鸾拐杖、没了支撑?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在南宫溱和石姬娘子看来,她就是想要苟且活命。
既然她能拉下这个脸,那么她们俩还有什么顾虑,于是,在相互对视一眼以后,便果决的跪在方凝的面前。
她们三个的表现是在方凝预料之外的,但这样更好,她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想活命,放开身心灵识。”
听到这话,三名女人出现片刻的犹豫,身心灵识可是修士的命门之一,叫其他东西侵染,后果不堪设想,哪能随便放开?
正此时,方凝很不满意的质问道:“不愿意么?”
说话间,她气势大振,周身煞气陡然震荡起来,好似随时就要动手灭掉不顺她者。
“愿意,愿意!”
好死不如赖活或许是三人共同的座右铭,一听到方凝的威胁,便慌忙同意下来,马上放开身心和灵识。
方凝抓准时机,挥手将蛊虫打入三人体内,与他们的灵识相融,然后再将周身煞气推出,将三人宛如蚕茧般的包裹起来。
有了这么三个金丹巅峰修为的傀儡,屠灭四宗,她更多了很多的把握。
远处四宗弟子的惨叫依然继续。
引煞大阵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启,迅速合拢,很明显,老妪终于找到大阵的阵眼所在,总算研究明白,得以再次启动。
散出的煞气,连同死去的那些四宗修士所新生的精魂煞气,一并迅速朝阵内聚拢。
看见这个情况,方凝的眸子里面依然只是冷笑,并没生出其他情绪,应该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或者她已经完成自己这一步的计划。
她朝阵外的屠宰场看去,在想一个问题。
四宗送来的这近万名韭菜,还需要多久才能割完。
虽然时间仅仅只过了不到两分钟,但她已经对自己的千余名血煞傀儡的工作效率开始不满。
大阵已然合拢,老妪从主峰上瞬闪而下,打那处阵脚薄弱处的细小裂痕而出,她要阻止那些傀儡继续屠杀。
方凝当然不会允许她这么做,便也闪身追去,留浓郁煞气如蚕茧般包裹的南宫溱、石姬娘子和第五青花在此蜕变为高级的血煞傀儡。
……
引煞阵外。
满是残肢碎肉的屠宰场上,尽是刺眼的血红,刺鼻的血腥味好似渗透空气中的每寸水汽,随着呼吸,不断往人的口鼻里面涌灌。
依然持续的惨叫声,更加清晰的传入耳朵,然后冲击脑仁,令人感到惊悚难安。
“你一定要事事与我作对吗?”方凝挡在老妪的身前,眸子里面尽是愤恨和幽怨。
她切齿的控诉道:“既然你从一开始就没管,你尽管去做你的闲散逍遥仙,灵岚宗的一切我独自承担,现在…你为何要这般?”
她冷笑了下,看起来更像是讥讽,说道:“今天,我给过你机会。她们来的时候,她们叫嚣的时候,我给过你机会,你为何不出手?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除了让她们嘲笑,还有什么用?”
这个时候,她伸出食指,不急不缓的从脚下的残肢断臂,划向不远处正在进行的屠宰,神色些许癫狂。
“你看,你听,多美妙啊!她们除了恐惧和敬畏,哪个还敢嘲笑?这…才是征服,这…才能让她们闻风丧胆,这…才能无人再敢欺压我灵岚宗。你懂吗?”
“凝儿。”老妪说道:“杀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你清醒点……”
“我一直很清醒。你除了对我动手,你还对谁动过手?”未待老妪说完话,方凝突然吼了出来,然后提剑指向老妪的鼻尖,“要么你就别管。若是你非要插手,就休怪本尊不念半点情面!”
气氛一度沉默。
老妪好似终于下了什么决心,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凝儿,灵岚宗失去的,我去各宗讨回,只要你不再造杀孽,一切由我来承担…就当给我这个老婆子最后一次机会,好吗?”
听到这话,方凝盯着老妪看了几秒,问道:“如果你没办到呢?”
老妪很认真的说道:“老身这把老骨头,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好,本尊给你这个机会。”方凝说道,然后话题一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补充道:“但本尊和言修之间的事情,你不得过问。”
然而,老妪还是想为言修求求情,毕竟言修是她最钟意的学生,“你已经重伤了他,即便他侥幸能活下来,丹田也被你废掉了,就不能放过他吗?”
“这是本尊和他之间的事情,想要本尊放过他,除非...他自己来求本尊。”方凝忽而笑了,“师伯,您这么关心他,想保他,不如让他来找本尊认错,兴许本尊一开心,就放过他了呢。”
老妪犹豫了下,“如果他来了,你想怎么处置他?”
“看他的表现......看本尊的心情。”
沉默片刻,老妪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看向不远处的屠宰,问道:“可以让它们停手了吗?”
方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已经心满意足,便心念催动母蛊召唤所有血煞傀儡返回主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