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满脸瘀伤的林然顶着双熊猫眼,坐在桌子旁边,哈欠连连,无精打采。
看见她的模样,洗漱中的言修觉得很是滑稽,便笑着说道;“你再上床睡一会儿吧,等我做好了做饭,再叫你起来。”
然而林然却摆摆手,很逞强的说道:“不行,我得好好的、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我就在院子里,有任何意外我就会叫你。你放心的去睡吧。睡不好,怎么会有精力保护好我?”
林然犹豫了一下,想想在理,便起身打着哈欠的往床上走去,“那我就睡一会儿,就只睡一会儿。”
说完这句话,她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看到这一幕,洗漱完毕的言修摇了摇头,过去给她脱了鞋,继而帮她调整了下睡姿,最后把被子给她盖上。
做好了饭菜以后,言修并没急着叫醒林然,而是坐在桌旁继续着刺绣。
不多时,林然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盖着被子,鞋也被脱掉,瞬间就知道是言小公子帮她做的这些,心头有一股暖流流动起来,比丹田的存储的灵气还能让人欣喜温暖。
扭头就见少年安静的坐在桌边绣着丝帕,她觉得…很幸福,只是这个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对方可是叶清秋的男人,自己怎么可以生出如此龌龊的想法。
“你醒了?”言修看了眼床上坐起的林然,然后放下手里的丝帕,收起针线篮子,“你先洗漱一下吧,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哦。”林然呆呆的看着言修离开屋子,暗道他怎么可以这样的好,如此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上他的,可他是叶清秋的小公子啊。
不对不对,自己喜欢的是男子修士,他仅仅是个不能修炼的凡夫男子,自己肯定是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新鲜罢了。
对,一定是这样。
林然就这么一遍遍的催眠自己,别说还真的有点用,至少不会动不动的就心间欢喜到夹紧双腿想要飞上天去。
… …
言修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在乱石城的很多场合,传作各色各样的版本。
有的说是林然英雌救美,但是言修中了合欢药,于是林然牺牲了自己,给言修解了毒…
有的说是言修与林然其实早就暗通款曲,如今都已经不避讳他人,私自住在了一起…
还有的说是言修不守男德男戒,色诱林然去了言家后院,然后给林然使用了合欢药…
甚至有的说是言修自己给自己使用了合欢药,生生的将林然给扑倒了…
然而不管哪个版本,故事的主角都是言修与林然,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两人确实已经发生了关系。
很快,这些版本就传到了林家家主林柳的耳里,把她气的一拍桌子大骂林然不干点人事,当场就提着棍子跑去了言家。
言家家主言英真看见林柳提着棍子气势汹汹的来了,心中害怕起来,以为对方是来打自己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她赶紧笑脸相迎,很谄媚的说道:“哎呀,林家主,您怎么大驾光临寒舍了?”
“言家主。”林柳客气的抱了个拳,紧接着问道:“林然那个臭丫头是不是在您这儿?”
言英真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原来对方是来寻女的,便笑道:“在在。令女确实在我家里,我带您去找她。”
“有劳言家主。”林柳再次客气的抱了个拳。
言家后院,言修正在洗衣服,而林然正在帮他将衣服挂在晾衣绳上晾晒。
气势汹汹的林柳,看到这一幕,愤怒的情绪瞬间消散的七七八八,不禁多看了言修几眼。
她发现这位小公子相貌极其出众,气质更是绝佳,即便不能修炼,也是娶作郎君的上佳人选,根本不似传闻的那样不堪。
更重要的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这位小公子还能把这个逆女调教的如此懂事。
林柳在心头大呼三声好好好,自己的女儿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公子糟蹋了,那必须得给人家小公子负责到底,看来得找言家商讨一下婚事了。
旁边,言英真说道:“林家主,你怎么停住了?”
林柳看了眼未来亲家,故作愤怒十分的哼了一声,“看我不打死这个臭丫头,竟然敢糟蹋言小公子。言家主,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这话,她提起棍子,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冲着林然就大骂道:“你个逆女,长本事了,竟然干出糟蹋良家公子的禽兽之事,今天我不打断你的腿,我就跟你姓。”
说话间,她举起棍子就往林然砸去。
林然见此,撒腿就跑,上蹿下跳,“娘,娘,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你还能知道错?”林柳紧跟在她后面,围着院子来来回回的追打着,“你给我站住。”
蹿了好一阵子以后,林然躲在言修的身后,大声求饶,“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那你想怎么办?你想怎么弥补人家言小公子?”林柳用棍子指向躲在言修身后探出脑袋的林然。
“我这不是正在弥补吗?我会对他负责的。”
“负责?你就这么负责的?都不回家告诉我和你爹?这件事情,没我和你爹,你能负责的起吗?”
稍微顿了一下,林柳继续说道:“你跟我回去,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我和你爹看看怎么给言家一个交代。”
一听这话,林然不干了,忙说道:“娘,我不能回去。我得保护言小公子。”
此时,言修终于听明白了林柳的话中意思,原来对方是想办法来平息自己与林然之间的那点事情,好堵住外面人的嘴巴,说白了都是为了家族的面子罢了。
有爹娘宠着真好,不过他也不怨林然的母亲做这样的决定,说到底自己没钱没势没背景没灵根,哪有大家族会愿意让自家女儿与自己这样的人搭上关系。
从叶清秋一去不回的这件事情上,他就彻底认清了现实,也认命了,就这么活着吧,命运给什么样的苦,他就遭什么样的罪。
于是,他礼貌的朝林柳微微鞠躬道:“对不起,林家主,给您添麻烦了。我可以和林然说说吗?”
一听少年说话,林柳就更喜欢了,笑道:“不麻烦。别叫我林家主,太生疏,叫林伯母就行。你和那个逆女说吧。”
“谢谢林伯母。”言修转向林然,说道:“你先跟着你母亲回去吧。我在这儿没事的。我也不需要你负责,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所以你也不用自责。去吧。”
“可是…”林然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言修却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可是。这样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你我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快跟你母亲回家吧。”
“我…”
言修眼神一凛,说道:“回去!”
看见少年的眼神,林然的心头冒出没来由的害怕,不禁的听从了少年的话,点点头道:“哦。那我回去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休息的时候,门窗时刻要锁好。”
下一刻,她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面拿出一把黑金鞘的匕首,递到少年的手里,“带好它,保护好自己。”
然后,林柳就提起林然的后襟,同言修和言英真道了别以后,便对着林然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小院。
小院中,只剩下了言修和言英真两人。
言英真突然从自己的空间戒指中掏出带刺的软鞭,指着言修的鼻子怒骂道:“你个小贱人,挺会勾引人呐?言家的名声都被你给坏成什么样子了?”
说话间,软鞭高高的甩起,然后高速的重重落在言修的身上,顿时他单薄的麻布白色衣衫上出现一道褴褛,一条长长的鲜红血痕从这道褴褛中显现出来。
“我让你勾引,让你勾引,看谁还能护着你这个小贱人…”鞭子不断落下。
言修没有闪躲,甚至没有叫喊出来,只是咬牙闷哼,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在言英真狰狞丑陋的脸上。
这样的目光更让言英真恼羞成怒,似乎瞬间进入癫狂的状态,带着长尖细刺的软鞭如雨点般落在言修的身上,每次一都会带出星星点点的碎肉。
被抽倒在地的言修,狠狠的蜷缩到一起,咬牙闷哼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一旦放松下来,他就会嚎嚎痛喊起来。
忍住不喊是他最后的倔强。
软鞭不间断的落在他的身上,言英真的大嘴巴在开开合合中不停的咒骂着。
“小贱人,今天我就要用言家的家法来教你怎么做个人…我看还有哪个姘头能来护你…小野种,跟你爹一样的都是贱货…我让你勾引…让你勾引…”
在不知道多少鞭以后,言修昏死了过去,全身血肉模糊,白色衣衫褴褛不堪,尽是刺眼的血红。
大片的鲜血从言修的身上不停流出,身下一片血滩,汇成血的溪流,流向不平的低洼处,汇聚成血的池塘。
“装死是不是,我让你装死,让你装死…”说着话间,言英真朝着昏死的言修又是狠狠的几鞭。
确认言修是真的昏死过去以后,她淬了口唾沫,捡起地上林然送给言修的那把黑金鞘的匕首收了起来,很厌恶的骂了句,“小贱人。”
便转身离开了小院,然后吩咐女侍将言修挂在贞洁坊的石门上,挂上不守男德的牌子。
于是,两名女侍将没个人样的言修用麻袋从后门抬出了言家,送到了乱石城的贞洁坊石门下。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们用麻绳捆着少年的一双皓腕,给他挂上“言修不守男德,言家家风严正贞烈,绝不姑息”的大字牌子,最后将他吊到了石门上方示众。
石门下方迅速堆积了大量看热闹的人们,有女子修士,有男子修士,有女子凡人,有戴着帷帽的男子凡人。
她们指指点点,嬉笑怒骂,却惟独没有几个人来为少年鸣不平,毕竟在他们看来,有故事在先,无论哪个版本的故事,言修都是一个放浪形骸的淫贱男人,受此惩罚,好,活该。
冬天的寒风刺骨,吹得少年破烂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吹得悬挂着的少年打着圈的荡来荡去,吹得那点点血滴斜斜的加速落下。
天空突然变得灰白,积压了多日的雨雪来得很快,那最先落下的盐粒子在强有劲的寒风吹拂下,打在人的身上脸上啪啪作响,最是疼痛。
石门下的围观群众就像受了惊吓的鸟兽,瞬间散去。
只留下石门上悬挂着的少年,单薄的身子随风肆意的荡着,像浑身沾满鲜血的鬼魅,在空中就那么来回的荡着,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也没人在乎他是死是活。
盐粒子的结尾就是雨夹雪的到来,那些从少年身上流经的雨水,都是血的颜色,然后斜斜的正巧飘进一处凹地,混在一洼浑浊的雨水中,慢慢浸红这方浑水。
终于大雪姗姗而来,慢慢的、一点点的染白少年的青丝。
大雪越下越大。
这冬季的大雪纯洁轻盈,像天上落下的一只只白色的小精灵,无论什么情况总是可以很应景。
----落在少年的肩头,同雨水漂白洗净的破烂衣衫相配。
----落在少年的头顶,同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的面容相衬。
----落在少年的伤口里,同浸泡太久而泛白的皮肉相搭。
落进少年的梦乡,梦乡里也下起了大雪,处处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梦乡里的少年是幸福的孩子,有宠爱自己的父母,从不离弃,一同看太阳东升,一同看斜阳西落,四季轮转,从不改变。
正当少年开心的以为自己获得了一切的时候,豁然发现那个父亲还是那个疼爱孩子的父亲,那个母亲也是那个疼爱孩子的母亲,从不曾有过离弃。
只是那个孩子不是他。
他怔怔地望着幸福的一家三口携手走远,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拥有过。
“跟我们走吧。”好似从地狱发出的声音在少年的耳畔响起。
他扭头看过去,原来是黑白无常啊。
它们俩长的好丑。
白无常真的好白,像在福尔马林里浸泡过很久一样,它的红舌头伸出来的好长好不卫生。
黑无常真的好黑,去非洲晒个十年日光浴也没可能黑成这个样子吧。
“跟我们走吧。”黑白无常又向少年发出来邀请。
“好。”少年笑了,发自真心的笑了,他问黑白无常,“真的会有孟婆汤吗?我想忘掉这两世的苦难。”
黑白无常点点头。
少年继续问道:“真的有轮回吗?我不想再生为人。如果可以,让我永坠地狱,可以吗?”
黑白无常点点头。
“那走吧。”少年心满意足,抓住了黑白无常朝自己递过来的带着血渍的麻绳,“你们好不专业,送魂魄下地狱竟然用这么劣质的麻绳,好没有仪式感。”
黑白无常没说话,只是往前飘着,拉着少年往地狱飘着。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且带着丝丝清冷的声音,“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