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看着墨九君，垂眉低问：“你我的婚约还作数么？”
墨九君一愣，眼睛慢慢睁大，难以置信道：
“婚约，可以不作数？”
孟月有些局促地抽回手，她低着头，声音也小的可怜：
“毕竟，我嫁的是大唐国的国君景乐之，不是你。现在的你身份地位都变了，我反而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
墨九君盯着她，眼睛里流动着不易察觉的伤感。
孟月没敢看他的眼睛，只好继续低着头揉搓着自己的手指，她沉默了一会儿，见对方不言语，便继续开口说道：
“我会自己想办法找奶奶和爹爹的，冥界刚刚尘埃落定，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怕听寒拿奶奶和爹爹来要挟我，到时候会让你左右为难。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我就先回孟庄了。小末他们留给你，帮忙也好，利用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你要走？”墨九君站起来，停到孟月的身前。
他低头看着一直不敢直视自己的孟月，心底某些地方突然就灌进了风。
孟月看着面前的云靴，声音里带着歉意。
“我留在这里会给你添麻烦……”
墨九君闻言，直接单膝跪地，他捧住孟月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那双和景乐之有些相似的含笑的眼睛，如今却翻滚着哀伤。
孟月听到他哑着嗓子，语调卑微地问：
“你……可曾爱过我？”
屋内的风带着血腥味，不断刺激着鼻孔。某些恶心人的情绪也像这些风一样，无孔不入的在心底流窜。
孟月知道，墨九君识破了她所谓添麻烦的说辞。她口中的麻烦，不过是害怕有一天和听寒面对面的时候，难以取舍他们两个人的生死。
毕竟，听寒是冥界的仇敌，墨九君必须要他的命。
但是，如果让听寒死在孟月的面前，她又会于心不忍。
她没办法在墨九君的面前伪装成无所谓的样子，又害怕她的那些小心思会被墨九君曲解。
所以，她只能选择逃避，离开他们，远离纷争。
显然，墨九君是知道的。他没说，不代表不会伤心。
面对墨九君的问题，孟月迟疑了一下。
她慢慢地扬起脸，望进那双悲哀的瞳孔，那里有极度隐忍的情绪。
“那自是爱过啊，要不我嫁你作甚？”
孟月抚上他的脸，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心疼。
“你不过是心下有愧……毕竟……我为了你……可以去死……”
墨九君轻轻地闭上眼睛，他很清楚自己能够得到孟月的原因。他们经历过生死，他们见证过悲欢，所以他们的心理应贴在一起。
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孟月是景乐之的一切，而景乐之也是孟月的唯一。
但是现在，他们离开了噬魂谷，他们不再被动挨打，不再一无所有。
他拥有了权力地位和能力，也背上了责任和义务。他们之间突然有了距离。
墨九君慢慢松开捧着孟月脸颊的手，无力地自地上站起来。他调转身，背影与冥界的冷风融为一体，刺得孟月差点淌下泪来。
孟月有些心疼，也跟着站起来，拽住他的胳膊，小心地解释：
“我只是……害怕……”
“怕他死在我的手里？”
墨九君的声音回归沉稳，尾音寒凉。那些缱绻的情绪渐渐散去，徒留遗憾碎进风中。
他终究点破孟月心底的恐慌，连同这些天的不安一起宣泄出来。
孟月一愣，拉着他的手被挣开。
“我还有事要办，你先暂且住下，休要再提回孟庄之事……”
墨九君扔下冷冰冰的话，径自飞出了屋子。
孟月瞅一眼空荡荡的房子，忽然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泄气般自语：
“作孽啊！”
屋子里没有他人，真是连鬼都没有。
孟月叹息完，肚子有点饿了，干脆起身在厅堂里转悠了一圈，除了桌椅板凳也没有可以食用的东西。
她跨门而出，仰头瞅着高大的梧桐树，看了一会儿，也不觉得树上会掉馅饼，只好又推开最左侧的一间厢房的门，屋内黑乎乎的，没有鬼火也看不到屋内的摆设。
她有些纠结，捏了个决点了个火焰，指尖烧着后，屋内亮堂起来。
这是一间卧房，黑色的幔帐后隐藏着一张雕花大床，床边有一支白烛并未被点亮。
孟月走过去燃起蜡烛在床榻上摸了摸，证实没有灰尘后一屁股躺了上去。
榻上被褥柔软舒适，陷进被子后竟然困了。孟月打了个哈欠，直接钻进被子，和衣而眠。
白烛的光越来越暗，几近燃尽的时候突然探过来一双手。
墨九君捏住烛心，自掌心处燃起一丛鬼火引至烛心处。
红灿灿的小火苗跳动着，却再也不用担心燃尽了。
孟月自打入了噬魂谷，就一直不喜黑暗，没有光亮便会睡不踏实，这个毛病，也只有墨九君记着。
他低低地叹口气，坐到床头，仿佛保持距离般凝视着孟月的睡脸。
可能她正陷在梦里，眉头紧皱，表情纠结。
他伸过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指尖接触到皮肤后却再难离开，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疼。
温暖的体温搅了孟月的梦，她豁然睁眼，一把捞住他的胳膊，嚷了句：“别走！”
墨九君僵了一下，被抓住的手臂微微一抖，整张脸闪过一丝喜色。
孟月眨眨睡眼，自榻上直起身，望着他低问：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么？”
“我还有事！”
他挣扎了一下，意欲将手抽走，眉心的那点喜悦也渐渐隐去。
孟月瞪着眼，嚷道：
“你舍得让我睡在陌生的床上？”
墨九君忽然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弯了唇角。他伸过手弹了弹她的脑门，没再隐藏心底的喜悦。
“睡还是不睡？”孟月拽着她往墙角蹭了蹭，又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现在是白天！”
墨九君破天荒的一句话，让孟月瞬间红了脸。
她急忙松开手，扭头钻进被子，将红透的脸藏起来，小声嘟囔：
“我很闲，容易犯困。”
“小末他们就在门外，见还是不见？”
墨九君轻轻地拍了拍被子，声音倒是很轻快。
孟月一个机灵，自榻上坐起来，望了眼门外，整了整衣衫，抱怨一句：
“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