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想到竟在这里看到了他的身影,还是和她讨厌的那个女的一起。
想想前后两次相遇,宋子昂的所作所为都一反常态,与他平常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吴筱悠也不是猪脑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偶然,何况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看上去似乎不是她主动贴上去找他,而是他刻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为了迁就那个女的,她的子昂哥哥做了这么多改变,而那女的却是一副理所当然毫不在意的样子,当真令人愤恨!
努力地压制住躁怒,吴筱悠袅袅婷婷地走到宋子昂面前,脸上的笑容极尽妩媚温良,仿佛刚刚从不曾有过任何心理活动。
“子昂哥哥,你要来看烟花怎么不找我呀,我还特意给你预留了票的!”
宋子昂对于她的出现无比反感,终究碍于绅士风度并没有发作出来,只是冷冷道:“我跟金烁过来有事。”
嘴巴上说着敷衍的话,眼睛却一直望向叶昉远去的方向。
此时的叶昉正如释重负地向人群中走去,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老师,你也来看烟花了?”
扭头一看,是古昍。
他和几个寝室友看完烟花正在出口附近堆簇着,一边说笑一边谈论着刚才的盛况,没想到一眼就瞥见了形单影只的叶昉。
“好巧。”,叶昉停下脚步。
“哇哦~”,几个室友起着哄,对着古昍一通推推搡搡,随即识趣地嬉笑着离开,闪进涌向出口的人潮中。
这几个面孔并不陌生,虽然叫不出名字,带实验时叶昉经常看到他们,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凑过来跟古昍搭话。
相较于刚才的一幕,此刻面对古昍,叶昉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怎么不出去?”,随口问道。
“人太多了,等等吧,不想去挤。”,古昍说着走近叶昉。
今晚的气氛甚好,夜色迷人,她的装扮也很用心,这样的偶遇,对古昍来说,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两人近距离自然而然地交谈着,待过往的人逐渐稀少,才并肩向出口走去。
宋子昂就这样远远地把一切尽收眼底。
她们俩是如此的登对。看上去年纪相仿,同样充满朝气,两人又是那么的亲切,青春就是这样肆无忌惮,毫无顾虑。
宋子昂生平第一次感慨起自己年进三十的年龄来。
再次望向那个高高的大男生,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宋子昂看到的,吴筱悠自然也看到了。
刚刚离开她的子昂哥哥,转眼间又跟另外一个男生卿卿我我,吴筱悠腹诽着。
吴筱悠是知道古昍的,校园里为数不多能让她看进眼里的男生之一,限于专业和年级的不同一直没有交集。此刻看着站在那个又高又帅、气质出众的身形旁边的叶昉,嫉妒和不忿早已在她胸口激起惊涛骇浪。
“明晚学校大礼堂有晚会,我这还有几张多余的票,都是前排极好的位置,子昂哥哥你过来陪我一起看吧?”
吴筱悠不死心地发出了邀请,尽管之前她一次又一次被回绝。
宋子昂的出神被她的话语硬生生打断,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了!”,说罢大步离去。
剩下吴筱悠独自一人站在漆黑的看台下方,眼见着宋子昂的背影越来越远,回想起刚才那两个亲昵无比的背影,扭曲狰狞的表情逐渐浮现于脸颊之上。
叶昉回到寝室,小妮子已经洗漱完毕,换了睡衣在沙发上等她了。
见她进门,立即一脸兴奋地八卦:“你和宋子昂发生了什么,快说说!”
叶昉叹了口气,无奈于小妮子的八卦属性。“能发生什么,话都没说两句,吴筱悠就出现了。”
“什么?”,颜薇直接跳起来,“这个吴筱悠怎么阴魂不散啊,真不招人待见!”,然后担心地问道:“她没有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了。”,叶昉答道,“她要在宋子昂面前装贤良。”
颜薇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叶昉被看的发毛:“怎么了?有话直说。”
颜薇随即神秘地坐下来八卦:“这个吴筱悠的底我已经基本摸清了。她爸是一个私家医院的院长,宋家是这个医院最大的股东,所以吴筱悠一直想巴结宋子昂上位,可惜宋子昂眼高于顶,多少门当户对的姑娘他都没看上,更何况身无长物的吴筱悠,而且宋子昂的妈妈也瞧不上她。也是,两家家世相差那么多。可终归是有些交情,宋家也不好太直接……”
听到这里,叶昉脸上浮现出心领神会的笑意,果然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
她就这么一边听着小妮子八卦,一边换了睡衣,而后接了一杯水坐进沙发,一口一口地喝着。
颜薇说着说着突然眼里闪出机智的光芒:“你知道吗,今晚烟火晚会是宋子昂非要来,票也是他硬逼着金烁搞到的,金烁才不想看什么烟花。他还不让金烁告诉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叶昉,颜薇神秘兮兮道:“哎,宋子昂会不会是真的喜欢你啊?”
“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叶昉一边咳一边瞪她:“你不是才说了嘛,宋子昂眼高于顶,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了?别砸了你八卦小天后的招牌。还是继续说吴筱悠吧,别扯我。”
颜薇悻悻地收起探究的眼神,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金烁说他印象中的吴筱悠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谦恭礼让,总之就是完美的大家闺秀。这跟你认识的吴筱悠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可见这女的有多茶。你还是小心点吧!”
叶昉点点头:“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过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八竿子打不着的,放心吧!”
颜薇便不再开口了,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去洗澡!”,叶昉不知道她脑袋瓜里又在盘算着什么,干脆把她揪起来直接推进卫生间。
周四下午,叶昉特意请了半下午和周五一整天的假,提前两个小时回到学校。她要先做好准备工作,然后在晚会前跟合唱组的同学汇合。
在校外简单吃了几口,叶昉率先回到寝室。洗漱、换衣服、化妆、梳头发,她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晚会后台有统一的妆造师,但想想黑压压的人群排队等化妆的场面,把叶昉硬生生地劝退了。自己只是个伴奏而已,随便捯饬一下就行,没必要去占用公共资源。
不过这身行头自己搞起来确实麻烦,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搞定了,叶昉松了口气,不禁同情起今晚的化妆师来。
刚好班嘉也发消息过来问什么时候派人过去搬琴,叶昉赶紧回复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在寝室大楼门口等他们。”
随即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气喘吁吁地下楼,在大楼门前等了几分钟,两个男生便急匆匆地走过来,看见叶昉的装扮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好,是叶师姐吗?我们是过来搬琴的。”
叶昉忙道谢,把手中的琴包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其中一人,又把琴架交到了另外一个人手中,没忘了嘱咐道:“当心一点,不要磕碰到。”
拿琴架的男生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又看了一眼叶昉提着的那堆零碎,赶忙绅士地主动请缨:“叶师姐,我帮你提吧,你保留体力,等下还要上台表演。”
叶昉自是感激不尽,心想班嘉找的人果真靠谱。
礼堂的灯光暗了下来,舞台上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做着最后一轮确认。
嘉宾席上,金烁一脸不情愿地坐在宋子昂旁边。
这一周他是打算好好嗨一下的,然而所有的计划一项都没落实。昨晚陪他看了烟花,今晚又舍命陪君子地陪他来看晚会。
颜薇也来了,不过是在普通的观众席。此刻她抱着一大捧由太阳花和小雏菊精心搭配而成的花束,等待叶昉谢幕后送给她。
老许只给了两张嘉宾席的票,都拿给了宋子昂,叶昉没有通天的本事,只能委屈小妮子了。不过她还是细心地拿了两张相邻的座位,方便小妮子带个伙伴一起来。自己一整晚都要待在后台,无暇顾及她的好姐妹。
“子昂哥哥,你也来了?”,娇滴滴的声音在头顶上方炸起,金烁一抬头就看到了吴筱悠极尽柔媚的脸蛋。
不过她的目光可丝毫没在自己脸上停留,全盘投射给了身边的宋子昂。
看到金烁在看自己,赶忙八面玲珑的打招呼:“金烁哥你也在……”,然后在金烁和宋子昂二人的座位间来回扫射。
金烁最是怜香惜玉,当然懂她的心思,赶忙站起身来:“你坐吧,我去陪薇薇。”
宋子昂眼睛一瞪,直直地看着金烁。
金烁无奈地摊摊手。
吴筱悠才不管薇薇是谁,反正金烁换过的女人她也见过不少,什么依依、琳琳、恬恬,还有那些连名字都没记住的。
堂而皇之地坐下来,还没忘了假装客气:“谢谢金烁哥,我就在后面一排,有好几个座位相邻,你们可以坐那儿……”
“没关系,我有位置。”,金烁挥了挥手,立即消失在二人面前。
打发走了一个大灯泡,吴筱悠十分得意。
能和宋子昂有这么一段共处的时光是她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规规矩矩地坐好,偶尔礼貌地跟宋子昂交谈几句,小心翼翼的表现出乖巧依人的模样,生怕哪一个动作哪一句话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子昂无奈地向后靠去,阴沉的表情已经把不高兴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吴筱悠永远都在自己最不欢迎她的时候突然出现,真是大煞风景,他对她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光了。
好在此刻手机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宋子昂拿出手机一看,是金烁打过来的。
并没有接通,也没有挂断,就任由它那么震动着,然后起身离开。
吴筱悠也听到了动静,见他招呼也没跟她打,握着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得一脸尴尬地独自坐在那里。
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包括吴筱悠。
她本也是个目中无人的。
那些家境普通的学生巴结她的时候,多难堪的场面她都做得出来。如今被宋子昂几次三番地冷落,她还是巴巴儿地贴上来,心里自然各种不是滋味。
在外人眼里,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家境优越,俏丽多姿,简直是上帝眷顾,前世修来的福分。
可生活的苦辣酸甜,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她是独生女,从小到大衣食无忧,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但她爸却极度重男轻女,想要儿子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以至于每次喝醉酒回家,见到吴筱悠就破口大骂她是赔钱货,没用的东西。
吴筱悠一直处于物质上很富足,但精神层面却极度匮乏的状态。
当年她爸也是在社会底层苟且度日的人,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她妈,垂涎于对方的家底便伏低做小、连哄带骗的把人搞到手,在女方原生家庭的扶持下才慢慢混到今天的样子。
宋家投资他那家医院也是因为吴筱悠外公的交情。
吴筱悠她爸没有儿子,心生怨念却不敢造次,所以总是找各种由头对着母女俩发泄不满。
每每看到她妈边流泪边说:“你爸一定是在外面有女人了。”的时候,吴筱悠便心如刀割。
也许,嫁个好人家就能改变自己在她爸眼中“赔钱货”的形象,也许自己多努努力,攀上高枝就可以让母亲以她为荣,让这个家再提升一个阶层。
这就是很多孩子的可悲之处。
越是不被父母待见的孩子,越是要拼命地证明自己来获取父母的认可,哪怕他们的父母三观尽毁,道德扭曲。尽管很多时候这些孩子的所作所为都是自掘坟墓,杀鸡取卵,但只要能让父母对他们的态度有所改观,即便是违背道德底线,甚至违法也在所不惜。
往事种种一并涌上心头,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已经流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吴筱悠赶忙擦擦眼泪,环顾四周发现宋子昂还没回来,便迅速地拿出化妆包对着小镜子开始补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