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开放了正厅作为舞会的场地，楚云遥和景沅到的时候已经很多人了。堂溪唯说的没错，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是穿了校服。
舞会上的食物大多数是甜品和饮料，布置了专门的休息区。楚云遥端着盘子，挑拣了一些想吃的甜品，坐到环形沙发上，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景沅，“你不吃吗？”
“我不是很饿。”
楚云遥口吻迟疑，“那你来这里……跳舞？”
景沅听了，眉眼微微下弯，羽睫下的眼眸弯成一泓清潭，“可以吗？遥遥。”
她偏头，打量着现在还没有开始跳舞的场地，那里已经围绕了不少学生，其中并不缺乏有穿着校服的学生，点了点头，应道：“好。”
后者听到她的回答，笑意渐深。
细腻的白色淡奶油揉和着芒果的香甜，味道浓郁，但是太甜了，吃了几口她便不想吃下去了。她喝了几口水压下不少甜腻，忽而想起一件事情，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礼盒，放到桌上推了过去，并解释：“圣诞节回礼。”
桌上的正方形礼盒设计风格是油画的印象派，他对于楚云遥送回礼这件事情并不意外，因为上次他送了见面礼，再一次见面时她回了一幅画。
她总是很认真地对待别人的心意。
他意外的只是她会在短短下午的时间想到要回什么礼物。光看礼盒外表他想不出里面是什么，于是便打开来，是一对很漂亮且简约的袖扣。
他低眸，瞥了一眼现在衬衫上学校统一发放的白色袖扣，又重新看向她，起身坐了过去，坐到她身侧，眨了下眼，眼眸明亮，“遥遥现在能帮我戴上吗？”
楚云遥怔了怔，“你现在要戴吗？”
“嗯，我很喜欢，想现在戴。”他的脸颊上浮现出几分温软的笑意，唇角微翘，“因为遥遥现在也绑着我送的发带，所以我现在想戴。”
“……噢。”不知为何，她脸上感到有些热意。
她低眸，将他原本的袖扣拆下来，放到一旁，再给他戴上礼盒里面的袖扣。
景沅直直地盯着她，手腕处不经意间的肌肤触碰，好似都能激起一阵温热的触感，由脉搏延伸至心跳。静默的氛围中，好像有什么掺和了进来，他微微低着头，远远看去好似她在他的怀里，若有若无的暧昧在发酵起来，蔓延至四肢百骸，烫得胸腔里的心脏也跟着跳动。
她安好最后一个袖扣，一抬眸就撞进他的目光中。
舞会的开场曲响起，清越悠扬的古典曲萦绕在整个大厅，她眨了下眼，“去跳舞吗？”
景沅起身，一本正经地微微弯腰，朝她伸出手，笑道：“这位小姐，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灯光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很是好看。她将手放上去，感受到他掌心的干燥温暖，好似被他的笑意所感染，弯唇莞尔，“可以。”
楚云遥很少跳女步。上一所学校也会在节日时举办舞会，那时候她的舞伴是堂溪唯，往往都是由她来跳男步，现在反倒有些生疏。
她专心在脑海回想着下一步，努力克服身体想要跳男步的习惯，却在不经意间一瞥，看到了某个和她说有事不来的人。她下意识怔了一下，结果没反应过来踩了景沅一脚，呼吸一紧，“对不起。”
“没关系。”景沅目光幽幽地盯着她，“遥遥，你怎么走神了？”
“我看到小唯了。”
景沅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不过没有看到堂溪唯的身影，“她不是有事情所以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她嗯了一声，“但是我刚刚看到她了。”
一首曲子结束，在这一场舞中跳得格外艰难的她松了口气。
跳舞结束，她立马在场内搜寻堂溪唯的身影，验证自己方才的想法，没有多久便看到她在一个比较偏僻安静的地方和身边的男生交谈着什么。堂溪唯身上穿着一件一字肩上半身鱼骨束腰、短裙摆拖尾的白色礼裙，冷茶棕灰的长发烫成了波浪卷，精致的五官化了淡妆，琥珀色的瞳仁笑起来时好似晶莹剔透的玻璃珠。
堂溪唯好似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眼眸一转，看见不远处的楚云遥和景沅。
堂溪唯：“……”莫名心虚。
她见走过来的楚云遥刚想说什么，不用猜也知道她想问什么，连忙清嗽了几声，及时出声道：“遥遥，这是我们物理社的社长，仲宁二年级E班的荣成珩。学长，这是我的好友楚云遥以及她的男朋友景沅。”
打过招呼后，堂溪唯便接着说物理社接下来还有活动先走一步，然后和那名学长就离开了这里，只留下楚云遥和景沅面面相觑。
“好可疑。”楚云遥微微蹙眉。
“也可能……堂溪同学她是有什么事情。”
她没再深究这件事情下去，看了眼时间，“我想回去了。”
第二天，楚云遥为了回家的航班起得很早。她定了二十六号的机票回去，堂溪唯则是留在在这里去参加讲座，所以只有她和景沅一起回去了。因为起太早，昨晚很晚回来的堂溪唯还没有醒来，整个公寓格外安静下来。
她收拾好行李，拖着行李箱下楼时景沅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吃完早餐后到了校门口，预定去机场的车也刚好到达。
坐上车后，沿途的风景好似电影一帧帧拨动时针倒数般迅速往后退，如同走马观灯。她看着窗外，忽然发觉这下半年发生了好多事情。
回家的前三天，她感受到了来自孟夏女士和楚西临先生深深的亲情，关怀细致。而后因为她天天在家里躺着，孟夏女士又希望她能多出门。
“你不是谈恋爱了吗？”孟夏躺在沙发上看书，她翻过一页，语气懒洋洋的，“你怎么不和你男朋友出去玩？”
在她答应景沅表白的那一天，她就和家人告知了这件事情。
楚云遥语气平静地陈述：“我不想出去，而且他没时间。”
“没时间？”孟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们不是都放假了吗？”
“他这个假期要参加国际天文竞赛的初赛冬令营，在我们市举办。”景沅谢绝了学校里安排参加竞赛学生一起出发到安林市的行程，而是和她一起回去。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出发去目的地和他们汇合了。
况且，她这个假期也很忙，她要开始准备幻想展的初赛作品了，在开学时上交给老师。
只是在开始之前，她要再休息几天。
孟夏挑了挑眉，“你有他的照片吗？我想看看。”
“有。”楚云遥打开相册，将屏幕投影在眼前，蓝光屏幕被放大在二人面前，她点开一张照片，是上次去游乐场玩的照片，相纸后面附有二维码，扫一下就可以得到电子版，她全部扫了下载进相册里，她刚好点到了一张在摩天轮车厢里的照片。
过了几秒，她又划到下一张。
“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孟夏女士眼眸一亮，赞赏地说道，“这孩子看上去就很品学兼优的样子，他性格怎么样？”
楚云遥对她的话感到些许疑惑，“妈妈，你是怎么看出他品学兼优的？”
孟女士轻笑了一下，几分促狭地反问道：“你男朋友长相不差，气质看上去也挺好的，难不成不是？”
“没有，您说对了。”楚云遥关掉屏幕，思考几秒，提起景沅的性格，她居然第一反应是他很会撒娇，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忍不住弯了弯眉。
其实也不是很会撒娇，有时候他的目光太灼热，或者很委屈地看着她，她抵挡不住就答应了下来，无非就是他的语气放轻放软一些，再加上那双蓝眸，她有时候甚至会幻视自己好像养了一只猫，很黏她的一只猫。
他很喜欢肢体接触，喜欢牵手，喜欢拥抱，只要走在一起就会牵手，每天晚上送她到公寓离开时也会拥抱一下，周末时可以和她在图书馆待上一整天，上课的日子可以从下午待到晚上……这么想来，他在她的时间里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如果是周末那么则是一半的时间。
楚云遥的神情渐渐惊愕起来，他在她身边那么长时间，居然不会腻吗？
孟夏端详着她的表情，她很少会在自家女儿的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遥遥，你在想什么？”
楚云遥回过神，还在惊讶方才发现的事情，她看向母亲，迟疑不决，微抿着唇，最终还是问道：“妈妈，你和爸爸是怎么认识的啊？”
“怎么认识的啊……”她话题来的突然，孟夏反而有些卡住。
她在思考怎么回答女儿这个问题时，同样放假在家的楚云端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水，坐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楚云端，没说什么，回答起楚云遥的问题，“我和你父亲是大学同学，不过在大学里我们没有什么交际，毕业后工作了一段时间，因为某些事情就和你父亲有了交际，后来就在一起了。”
“那你们在一起后相处时间长吗？”
“怎么可能很长，毕竟我们都有工作，后来同居，各自下班的时间也对不上，因为不是我加班就是你父亲加班，回来的时候可能对方都睡了，平时甚至都很少聊天。”孟夏回忆了一下过去，“周末放假的时候我们都不想出去，都只想在家里休息睡觉，约会倒是很少。”
楚云遥还记得之前她想学做饭的事情，父亲和她说工作只需要在公司完成就行不需要加班的话，没想到年轻时的父亲深受加班的压力。
“虽然我们工作很忙，但是你父亲在生活上是一个很浪漫的人，他很享受生活，也很重视仪式感。”孟夏指了指装饰的花瓶，笑了笑，“自从在一起后，你父亲每周周五下班时都会送我一束花，一直到现在，都被我用来放进花瓶了。你看，无论再怎么忙的人，他在意你，你是能感受到的，而不是被推辞说太忙没时间。”
楚云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孟女士还惦记着这个问题，“所以那孩子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她的问题一问出来，楚云端那双灰色的眼眸也跟着看了过来，平静的目光里是几分探究。面对两人的目光，尤其是楚云端的目光，她莫名感受到几分压力。
“景沅他性格很……温柔。”想了半天，她只想出来这么一个形容词，她又觉得这个词来形容他太单调，因为说温柔也不尽然。
因为她也有几次看见他其他的样子。
第一次在游乐场，人太多，她当时被几个正在追逐的男生给撞倒，那几个男生道歉的态度很敷衍甚至不以为意，景沅当时就直接说报警说要去医院做身体检查，几个男生见他真的要报警，立马诚惶诚恐地道歉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生气，原本以为他这样的性格会原谅他们的。那时她才发现，他的温柔是有棱有角的，很有底线原则。有时候温柔也并不代表着脾气好，只是大部分情况下没有人触碰到他的底线，即使触碰到，他也不会发脾气，他的教养只能让他尽力保持冷静，然后理智地去做出应对方案。
关键是很有反差。在小唯看来景沅反而是很难接近的那种人，和别人相处时保持着基本距离，疏离但不失礼貌，除了公事他基本不和其他人说自己的私事，但在自己的班上人缘意外得很好。
楚云遥想象不出他在外人面前的样子，他在她面前和在外人面前好像是两个样子。好比他总是因为想到什么事情而忽然脸红起来，再比如有些时候她会觉得他很赤诚，有时他会很不自信，也不坦诚。
例如在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总是担心她会和他说分手，害怕自己配不上她之类的话，默默沮丧也不会和她说，明明自己很优秀在她面前却意外的有些……自卑。
但是这样的他，莫名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