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暴雨,终于过去。
烈日高照,立丘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家中熟悉的竹席上。
环视屋内,草屋里面除了自己,没有心里挂念着的代禾身影。
立丘坐起来,握着拳头,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他记得自己在茈木林里,杀了大虫,又刺死巨熊,之后拖着身子,一直朝着东边方向跑,不知道跑了多久,逐渐失去了意识。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立丘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查看自己的腰间。
康回刀不见了?
立丘慌忙的从竹席上站起来,满屋子寻找。
康回刀对他十分重要,他绝对不能弄丢这把意义非凡的神兵。
他还要靠着这把神兵,为父亲母亲复仇。如果没有康回刀,他怎么能找女娲氏一族算账呢?
立丘推开门,走到门外,见着院子里被大雨淋过后的痕迹,一片狼藉,破败不堪,出乎他的意料。
他自以为自己的排水设施齐全,不论多大的雨水,也不能积在他家的院子里。
立丘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院子,大声呼叫着代禾的名字。
可是喊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
代禾姑娘自从昨晚和自己在林中被巨熊袭击,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自己莫名回到了家中,如果不是代禾姑娘把自己带回来,又会是谁呢?
难道代禾姑娘是被那个少典氏的姑娘挟持走了?
不行,那个少典氏的姑娘打算去刺杀平夯酋长,我不能让她得逞,我要去阻止她。
立丘正准备出门,去阻止姜白刺杀贾平夯,谁知院子外的木栅门应时被人推开。
“代禾姑娘,是你回来了吗?”
立丘惊叫一声。
然而来人并不是代禾,而是一名男人,而跟在男人身后的是一名怀中抱着襁褓婴儿的女人。
男人的容貌映在立丘的瞳孔上。
立丘不自觉的腿软,跪在地上。
来人是他的父亲康尚,还有抱着幼时的他的母亲。
自己这是在梦中,还是自己已经被洪水淹没死去,成为了虚无缥缈的孤魂?
立丘来不及多想,既然已经如此,他也做不了任何选择。
现在的他,只想和父亲母亲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就算这是梦境又或是幻象。
立丘看着父亲的容貌,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父亲的五官深邃,尤其是他的两撇浓眉。立丘至今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顽皮,用贝壳划伤了父亲的额头,给他的左边眉毛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
想到这里,立丘实在忍不住流下了怀念的眼泪。
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他一直以来,在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可是,似乎他的父亲母亲,并没有发现立丘的存在。
他们一家三口从立丘的眼前走过。
不论立丘发出什么声音,还是做出什么动作,都没有得到父亲母亲的关注。
立丘看着从自己眼前走过的母亲,母亲的怀里抱着的正是襁褓时期的自己。
让立丘心疼不已的是,母亲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容貌,原因是在立丘记事起,母亲就不在了,他不知道母亲的样貌,但是听父亲说过,母亲是最优秀的女人,也是最漂亮的女人。
“在这里也不能见到我的母亲的样子吗?”
立丘嘶哑着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立丘!”
“谁?”
立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立山丘,是我啊?”
“代禾姑娘,你在哪儿啊?我怎么看不到你?”
听到声音叫错自己的名字,立丘确认了这声音的主人就是代禾,不会错的。
“这灵壶怎么把你放出来啊?忘了问水风了。”
“什么?代禾姑娘,你在说什么呢?”
立丘仰着头,似乎发现声音是从天空上传过来的。
“山丘,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想想办法把你放出来。”
代禾的声音传到立丘的耳朵里。
雨后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朵白云飘过,声音是怎么从天上传过来的呢?
立丘觉得奇怪,不知道代禾是怎么跟自己说话的。
听着天上没有了代禾的说话声,立丘于是便收回头,走进屋子里,看着父亲母亲还有襁褓中的自己,畅想美好而又温馨的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尚君,丘儿未来就依靠你来照顾了。我,我要离开丘儿了,等到以后在天国再相见吧!”
草屋内传来母亲的强颜欢笑。
立丘贴着虚掩的房门,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了自己母亲正在低头掩面哭泣。
不舍与留恋,写在她的脸上。
立丘激动的走进草屋,见到一旁的父亲正低头沉默,坐在木凳上,连连叹息。
而母亲正抚摸着襁褓中熟睡的自己,盘坐在竹席上,掩面抽泣。
“苦了,我家丘儿。康尚,我恨你。恨你是共工氏的族人,就是因为爱上你,和你在一起,生下丘儿这个可怜的孩子。”
母亲的情绪激动,哭泣声越来越大。
“我是女娲氏的女主,天道造化,愚弄你我。竟然让我有一天会爱上世仇部落的少年。你,你当初为什么要欺骗我?”
呜……
立丘攥紧拳头,胸口一阵绞痛。
母亲她是女娲氏的女主?我,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听过父亲说起。
立丘愣住神,耳后传来了父亲的叹息声,“桦儿,我承认我是故意为了接近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世。不论你怎么埋怨我,怪罪我,都是我的错。”
“如今女娲氏逼迫你带着丘儿回到如城,想来此去定是诀别。桦儿,我想带着你和丘儿,我们去一个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地方生活好吗?”
立丘回身看着父亲的脸,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父亲脸上流露出困惑与迷茫。
在立丘少时和父亲相处的日子里,父亲一向都是严肃冷峻的面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无助的一面。
“不,我是女娲氏女主,我的未来注定只有两条路。”
女子长吁一声,“要么我成为女娲氏的首领,要么我……”
“够了,风桦!你不要再说了。”
康尚用尽全力摇头制止,“我不想再听,为什么非得让你接任女娲氏的首领。你知道,我体内流着康回的血,我做不到……”
风桦拭干眼角的泪珠,“尚君,我希望我们女娲氏和共工氏的世仇,能够在我们这代终止,不要再让丘儿成为这场闹剧的牺牲者了。”
“他值得拥有幸福的生活。”
康尚看着妻子风桦,沉默不言,似乎从她的眼神里,明白了她的心意。
立丘在一旁愣住,说不出话,谁知突然眼前一黑,这个幻想的世界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