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宫。
秦唯放下手中的折子,淡淡地问道:“可查清楚了?”
如今距离容篱生产那天,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秦唯一直在追查,先从几个接生嬷嬷下手,犯事的接生嬷嬷抗不住严刑,全部招了,但令人心惊以及意外的是,她们只是收了好处奉命行事,并不知道背后指使她们的人是谁。没有办法,秦唯只好顺着几个接生嬷嬷招供的人继续往下查。
只是其中牵扯到的人实在是太多,关系也极为复杂,因此哪怕秦唯是皇帝,一时半会也难以查出真相,不过好在明德公公也不是吃素了,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将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回来向皇上汇报。
“回皇上,奴才根据接生婆子周氏、明氏和李氏的口供往下查,将之前与三人接触的宫人全部审了一遍,最后发现她们三人分别受到不同的人指使,幕后之人让她们在毓嫔娘娘生产的时候,趁机动手脚,最好是让毓嫔娘娘难产,一尸两命。”明德神色恭敬地说道,想到这几日查到的东西,哪怕是他这个见惯了风浪的太监总管,也不由得心中发凉,俗话说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他,这满后宫的嫔妃个个看起来温柔贤淑、知书识礼,可谁知道在私底下却一个比一个更狠?若不是毓嫔娘娘福大命大,恐怕早就成了一堆黄土了!
“指使她们的人是谁?”秦唯表情森冷,语气带着几分寒意。身为皇帝,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后宫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和睦,嫔妃之间因为争宠互相算计明争暗斗,但他对这些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嫔妃争宠这样的行为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女人嘛,就没有心眼儿不小的,别说在宫里,便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后院里也不见得有多和谐,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更何况妻妾之间的身份天然就是对立的。
秦唯并不奢望自己后宫的嫔妃真的团结一心,在他看来,争宠可以,偶尔有点私心也是正常,这些都不过是小事,但他却绝不能容忍那些女人将毒手伸向他的子嗣,这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更何况这次还牵扯到巫蛊之事,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奴才无能,还请皇上恕罪。”明德有些惭愧地垂下头。
“没有查出来?“秦唯脸色在瞬间沉了下去,冰冷的目光落在明德身上。
明德有点为难地说道:“查倒是查出了一些线索,只是……”他根据三个接生嬷嬷的口供往下查,确实查到了不少东西,可查出来的结果却十分出人意料,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只是什么?还不快说?”秦唯见明德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不耐烦地冷笑道:“你这个老东西,什么时候也会和朕耍心眼了?”
“皇上恕罪,老奴不敢。”明德被吓得急忙跪下,说道:“老奴根据线索往下查,明氏虽然已经死]了,但老奴却查到她在生前曾与玉景宫的一个二等宫女接触过,而指使周氏的除了明华宫的夏儿还有文才人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至于李氏,她招供指使她的人是琉璃宫一个叫袖儿的宫女,以上这三人老奴分别将人带走审问,最后三人都招了,玉景宫那个二等宫女招认是受了燕嫔指使,而木才人的贴身宫女也承认是木才人要害毓嫔娘娘,至于那个叫袖儿的宫女,在严刑拷打之下,一开始说是奉贤妃娘娘的指使,后来又改口说是永安宫一个叫秋雨的宫女人让她做的,待老奴才让人去永安宫找秋雨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秋雨已经畏罪自尽,但种种线索却指向明华宫,老奴查了秋雨的身世,发现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在明华宫当差,而她那个姐姐并不是别人,就是之前指证文氏的夏儿。”
说完明德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燕嫔和文才人也就罢了,终归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那李氏牵扯到的人却实在是太多了,这其中牵扯到的还全部都是高位嫔妃,文氏还好说,虽然之前是贵妃,但现在已经被废黜了,可德妃贤妃却不一样,如今正风光着呢,更何况她们手里还掌管着宫权。
“那个秋雨与明华宫的夏儿是异母姐妹?夏儿可有说什么?”秦唯面上看不出喜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问道。
“夏儿仍然坚持自己是受了文氏的指使,那红珊瑚簪子也是文氏为了笼络她而赏赐给她的好处,至于周氏那边,她收了夏儿送过去的五百两银票,还有文才人贴身宫女玉珍送来的三百两银票,而指使明氏的那个宫女芹儿却一口咬定了是受到燕嫔的指使,说燕嫔利用她的亲人威胁她,让她去找明氏害毓嫔,而老奴也特意让人出宫查了一下,证实芹儿并没有说谎,她的父母家人确实被燕家人关在京都郊外的一处庄子里,平日里还有专人看管。”明德并不觉得那个芹儿会说谎,那明氏的事,多半是燕嫔搞出来的,这个燕嫔可不是个善茬,这些年仗着太后和大公主在宫里作威作福,为人狠毒又无脑,这些年住玉景宫的其他低位嫔妃可没少受燕嫔搓磨。
只是如今大公主没了,燕嫔也收敛了不少,本以为她改了性,却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次竟然胆敢将手伸到毓嫔这里来。
“毓嫔那里如何了?”秦唯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问道。
“老奴仔细查过,发现这些事与毓嫔并没有关系,毓嫔事前并不知道明氏等人怀有异心,而那日在产房里明氏和周氏突然发难,事情也确实凶险,若不是毓嫔娘娘运气好,恐怕已经遭了毒手。至于李氏,在明氏和周氏事败之后,仍然抱着一丝骁幸去害人,自以为凭着秘药万无一失,却不想最后还是被毓嫔识破了。”说到这里,明德也不由暗叹毓嫔运气好,这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若是换了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早就乱成一团了,可她倒好,不但将有异心的接生婆子揪了出来,最后还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皇子。
“明氏是如何死的?”秦唯皱眉。
明德心里一惊,急忙垂下头说道:“老奴让仵作检查过明氏的尸体,发现明氏太阳穴处有针刺过的痕迹,而老奴也在私下里询问过毓秀宫的玉纹姑娘,玉纹姑娘说明氏是被毓嫔娘娘用银针刺死的。”
“银针?明氏是被一击毙命,毓嫔懂医?”秦唯目光明灭不定,语气带着几分质疑。
“回皇上,毓嫔娘娘确实是略懂医术,之前德妃娘娘难产之后,皇上让老奴去调查毓嫔娘娘的身世,老奴查到毓嫔娘娘从小就没了娘,继母张氏也不是个好的,平日里对毓嫔娘娘多有为难,毓嫔娘娘是被身边的一个叫赛雅的嬷嬷照顾长大的,这个赛雅嬷嬷并非是大秦本土人士,而是来自边境西域,前威远侯对她有救命之恩,为了抱恩,她留在京都照顾毓嫔娘娘,她精通医术,在毓嫔娘娘进宫后,她在京都开了一间医馆,专为大户人家的后院家眷看病,而毓嫔娘娘的医术就是跟她学的,当初救德妃娘娘的按摩手法也是出自赛雅嬷嬷之手。”毓嫔的身世明德早就查得清清楚楚,如今见皇上好像对毓嫔有所怀疑,他便将自己调查到的老实说了出来。
其实在私心里,明德对毓嫔还是极有好感的,毕竟毓嫔能有今日,多少也与他有一点关系,当初毓嫔爬床,他也算是助了毓嫔一臂之力,若不然,毓嫔也不可能顺利成为后宫嫔妃,所以说起来,他也算是有恩于毓嫔。而毓嫔也十分会做人,尽管得宠,却仍然对他客客气气的,也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并没有因为他是奴才而瞧不起他,平日里在私底下还塞给他不少好处,最让他满意的是,毓嫔虽然给了他好处,却没有要求他为她办事,这样识趣的人,谁不喜欢?
当然他再喜欢毓嫔,他忠心的还是皇上,只是他却不认识毓嫔有什么嫌疑,毕竟毓嫔可是受害者,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是演戏,而他也相信毓嫔没有那么傻,在明知道皇上看重她这一胎的情况下,还敢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去冒险。
毕竟每个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像别的嫔妃害毓嫔是不想她顺利生下孩子,嫉妒她得皇上的宠爱,淑妃指证文氏是为了夺取宫权,可毓嫔若是参与其中,她又有什么好处?文氏被废黜,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宫权落不到她手上,她什么好处都没有,还受了惊,差点被害得一尸两命,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毓嫔突然昏迷是怎么回事?”与明德不一样,秦唯始终觉得有些地方想不通,虽然各种证据都表明与容篱无关,但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与慧妃当年难产事一样的苗疆秘药,产后突然昏迷命悬一线,连梁院正都认为没救了,却在撞破文氏巫蛊之术后突然清醒,本来病入膏肓的人仿佛在瞬间重获新生,这难道真是中的巫蛊之术的诅咒吗?更令人怀疑的是,毓嫔精通医术,在生孩子的时候,竟然还能够腾出手来杀人……
“这个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之前毓嫔娘娘确实是昏迷不醒,而且梁院正也说了,毓嫔娘娘昏迷的时候脉搏极为虚弱,并非是弄虚作假,而之后毓嫔娘娘之所以会突然清醒,老奴猜测应该是与在明华宫的院子里挖出来的那个写着毓嫔娘娘姓名和生辰八子的人偶有关……”明德也觉得这件事极为诡异,但除了猜测毓嫔娘娘是中的巫蛊诅咒,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毕竟别的事可以作假,但身体情况却是作不得假的,更何况梁院正行医多年,医术高超,毓嫔不可能能骗过梁院正。
秦唯闻言脸色缓和了一些,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猜错了,毓嫔只是受害者,并没有参与其中,而且明德说得没错,别人或许还能配合毓嫔演戏,但梁院正为人最是刚正不阿,他的医术也极好,以梁院正那个老头又臭又硬的脾气,确实不太可能与毓嫔串通起来骗人,对于梁院正,秦唯还是信任的,
“毓秀宫送过来的那个宫女可招了?”秦唯想了想又问道。
“回皇上,那个叫知儿的宫女已经招了,她与琉璃宫的三等宫人袖儿是表姐妹关系,二人与永安攻的宫人秋雨是同乡,那秘药就是秋雨交给袖儿,袖儿再将秘药给知儿,知儿再找机会将秘药给了接生嬷嬷李氏,而夏儿也承认秘药是她交给秋雨的,至于夏儿为何会有秘药,是因为文氏给她的,倒是文氏身边的越儿无论如何严刑拷打,都不肯招供,只说文氏让文大夫人带那罗道人进宫是为了驱鬼,并没有行什么巫蛊之事。”明德说着,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那越儿倒是对文氏忠心耿耿,可惜种种证据全部指向文氏,这次文氏已经罪责难逃,就算文氏能够活下来,恐怕也做不成贵妃了。
秦唯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片刻,这才淡淡地说道:“文氏失德,胆大妄为,即日起打进冷宫,德妃、贤妃有失察之责,罚禁足一月,抄写宫规百遍,燕嫔……剥夺嫔位,贬为庶人,送去冷宫罢!”
“是。”明德神色恭敬地应下,心里却有点嘘唏,皇上终究还是对文氏心软了,就文氏做的那些事,那怕是赐白绫毒酒也不为过,可文氏虽然被打进冷宫,却活了下来,而燕嫔,同样是害人,但除了贴身宫女这个人证,却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说得上是证据不足,但还是被打进了冷宫,这惩罚显然是重了。
“宫权暂时交给淑妃掌管,待日后毓嫔出了月子,再由她与淑妃共同执掌,至于二公主,先送到慧妃那儿养着罢,回头你将那颗深海明珠给毓嫔送去,终归是受了惊,是朕的疏忽。”秦唯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