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带着圣旨而来,金帝念她孤苦无依,竟送了一座皇家别苑。
别院乃皇家帝王历来出行的住所,意义非同一般,如今竟送了出去,不仅如此,金帝还命小李子拿了地契,证明并非一句承诺,除此之外,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瞧着便让人眼花缭乱。
穆念安将小李子请到了前厅,命人上茶,好生招待,不同往日的和善让小李子心中疑窦,哪里敢坐。
将圣旨交给穆念安后,小李子笑道:“圣上日理万机,还是忧心郡主的,知您受了委屈,故而补偿,圣上对郡主关怀有加,当真是良苦用心啊。”
穆念安呷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圣上的确用心良苦,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一码归一码。
说到此,便停了一下。
小李子窥见她神色,忽觉头皮发麻,心道一声不好。
果然,听穆念安道:“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不知,这句话在圣上面前可还作数?若是做数,自是好的,若是不做,可否说,贵人之躯,即使草菅人命,也可轻易了之?”
这话可怎么答?
小李子心中叫苦,脸上赔笑:“郡主哪里的话。”想到金帝的叮嘱,他道:“贵妃娘娘如今卧病在床,等病好了,便会移居朝阳宫思过。”
朝阳宫乃是冷宫。
想必为了平怒,这是金帝做出最后让步。
这些日子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动荡,皆因此女而起,若是金帝再不表态,此番风浪怕是越来越大,思前想后,唯有惩治贵妃,方能平息穆念安怨气。
皇家的体面如今已经被穆念安踩到脚下,金帝此番示弱,若是穆念安再不领情,便是不知好歹了。
穆念安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难为圣上。”听她幽幽轻叹一声,蹙眉道:“事情到了这般地步着实不是我想看到的,我自是想为圣上分忧,可能做的寥寥无几。”
“这样吧,朝圣寺景色宜人,既然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不若搬到那里居住
“吃斋念佛久了,贵妃娘娘想必身子骨便很快就好了,贵妃娘娘娇肉贵,住在朝阳宫怎么受得了,也省的圣上费心。”
小李子脸皮一抽,不得不提醒:“郡主,朝圣寺历来乃罪人伏诛之地。”
他在提醒,贵妃娘娘罪不至此,圣上亦不会同意。
穆念安笑了:“不正合适吗?”
小李子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郡主竟是非要和贵妃娘娘杠上了。
若是贵妃娘娘入了朝圣寺,那可就再无翻身之日了,同时也坐实了她罪人之身,只能在寺庙中了却残生。
郡主竟对贵妃有如此大的怨仇。
穆念安坐在椅中,将圣旨拿在手中把玩了下,砰放在桌上。
小李子瞧着她这般模样,只觉得诡谲万分,一股凉意自脚下窜起。
这般轻视圣旨乃是大不敬,可观穆念安神态却是漫不经心,见她敛了笑意,冷冷道:“小李公公如实告知圣上即可。”
变了。
她的神态变了!
小李子膝下一软险些跪下,这人,还是不是郡主?
穆念安勾唇,眼波流转:“小李公公这是怎么了?竟流这么多汗?”
小李子手哆嗦着擦着汗,声音也带着几分颤音:“天,天气太热。”
穆念安随口道:“到底年轻,不比你干爹。”
“什么?”
“什么?”穆念安一怔,眼中闪过茫然。
方才的那句话,似是她的一句无心之言。
小李子藏在袖中的手抖如筛糠。
“没,没什么。”
小李子离开时,被穆念安叫住,听她道:“穆家出事,太子殿下庄子似已停工,过些日子便是大金国祭,到时周边小国都会来祝贺,若是看到我国太子居住之地竟如此破落,怕是要遭人笑话。”
“国祭之前,皇宫都会好生修缮一番,今年却不见动静,你告知圣上,继续行建太子庄子与修缮皇宫一事,可交给余商。”
小李子看着面前从从容容的人,想到前些日子户部侍郎同圣上讨要钱财的事儿,犹豫了一下问:“郡主说的可是真的?”
“我从不说谎,唯一一次,便是欺了君。”说到这里,穆念安似觉好笑,唇角微微弯起。
小李子明白,她这么做,不过是要彻底让淑贵妃没有翻身之力。
离开雅正居后,小李子便一刻不敢耽搁的回了皇宫去复命。
小李子不敢隐瞒的尽数讲给金帝,说到唯一一次欺君时,金帝手中正在捻的佛珠忽然断了绳子,珠子劈里啪啦的崩落一地。
有一颗甚至打在了他的脸上。
金帝神色惊疑:“她可有说别的?”
小李子摇头。
当年余挽容还活着,的确是骗过他一次,那一次却正好救了他一命,让他死里逃生。
余挽容……
余挽容……
现在她看似给了选择,实则是在逼迫他。
若执意保住贵妃,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会没完没了,若是舍弃一个贵妃,这件事就算了了,皇家最后的颜面也算保住了。
金帝坐在龙椅里,良久后叹了一口气。
“罢了……”
当天傍晚,一名小太监鬼鬼祟祟来到贵妃宫殿,同宫女说了几句话后,宫女拿出一锭金子塞给他。
宫女回到寝宫,看到淑贵妃憔悴万分,不忍将这件事情告知她。
淑贵妃道:“说吧,有什么事,本宫受的住。”
宫女只好将小太监的话告知给她。
淑贵妃惨然一笑:“穆念安啊穆念安,本宫倒是小瞧了她,这么多年没能毁了她。”
“当年本宫输给余挽容,如今,她的女儿也能在本宫头上踩两脚。”
淑贵妃被困寝宫这些日子,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雍容风华,眼下她面色狰狞,在烛光的照映中竟宛如厉鬼,见她一把将手边的所有东西扫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都要和我作对!为什么!”
穆念安,穆念安!
穆念安不该是这样的,那小贱人已经被她养废,如何能成大器?
“不,这一定是做梦,对,我一定是做梦,我要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这乃是噩梦。
醒来后,一切就恢复到了正常。
她精心谋划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以假死脱身去守着穆司彻的尸骨,待她死后与他同葬换取来世恩爱,可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穆家倒台,穆司彻尸骨被寻回,她受了牵连,弟弟惨死,丞相府被打压……
桩桩件件一起接着一起。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