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那时不过八九岁,记事已经很清楚。
她清楚的看到自家小姐哭红了眼睛,喊哑了嗓子就是不肯离开穆家半步,那模样不知有多可怜。
穆念安问:“我儿时与皇叔的感情可是很好?”
小雪点头:“小姐在穆家,王爷怕您受了欺负,会时不时的送东西给您,也会时不时的来看您。”
“既如此,我该与皇叔十分亲近才是,怎会变得如今这般生疏?”
小雪挠了挠头:“小姐您不记得了吗?当年王爷去看您,不知发生了何事,您忽然大发脾气,推搡着王爷说此生不愿再见到他,还碎了他送您的玉佩,打从那以后王爷便很少来穆家,但还是会时不时的派人送些小玩意给您,可是您却将那东西全部丢了去。”
“只要得知王爷派人来便会大哭大闹,有一次您听说王爷来了,又大闹一场,还为此发了热,大夫说是您是怒极攻心,自那以后,王爷便没有再来过穆家。”
完全不记得。
记忆中一片空白。
穆念安试图回想,可脑中却传来尖锐的疼痛,只能作罢。
怀王府中。
天冬禀告了今日前去穆家之事,看穆易的样子并未有归还财产的打算。
闻人荣极低压眉眼,看似无虞,可了解他的人都知此刻必是动了怒,在他的手边放了几本文书,是这些年来穆念安在穆家与裘家所遭遇的事情,被详详细细的记录下来。
“郡主这些年来过得并不快活,索性如今有主子护着。”
康妈妈见他郁郁,出声安抚。
“是本王疏忽大意。”闻人荣极摩擦着扳指,嗓音如淬了冰:“若是本王当年没有由着性子与她置气,也不至于让她遭受这么多年的委屈。”
“王爷别这么说。”
康妈妈知道里面实情,那时王爷也不过十二三岁,正是个半大的孩子,本是满心欢喜想将接到身边,可谁曾想小姑娘会以那样决绝的方式与他决裂。
少年也被伤了心。
当年那小姑娘嘶哑的哭喊,满是绝望伤心的眼眸此刻浮现在闻人荣极脑海中,她说她厌他,此生与他不得相见,她对他究竟有多大的怨恨?
“终究是本王有错在先,若本王当时再心细一些……”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话说一半,听外面南星声音传来:“主子,郡主求见。”
“让她进来。”
穆念安一袭紫色罗裙落落大方,头上珠钗简单,打眼过去说不出的爽利,竟让人眼前一亮。
只是那脸颊依旧苍白,瞧着有一抹病气。
“皇叔。”
穆念安行了一礼,见闻人荣极看她,那目光是带着隐隐的不悦,被很好的敛在了眼眸间。
“你叫本王什么?”
穆念安一愣,想到昨日闻人荣极对她说的话,从善如流的改口:“君延。”
眉眼低压缓缓松开,闻人荣极这才嗯了一声:“何事?”
康妈妈一行人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二人。
穆念安来到了闻人荣极面前,她说:“今日天冬已去穆家,将账本交于他们,穆家怕是不会轻易交出。”
“穆家不是软柿子,讨要必然要大费一番周折,到时还请皇叔助我。”
闻人荣极看着面前满目冷静的小姑娘,她眼中满是镇定,想必是自己有了法子,他问:“念儿想要如何?”
“穆家关系盘根错节,穆易本是平庸之辈,当年若非用钱打点了朝中关系,他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想要要回全部东西,的确是天方夜谭,可我却如此做了,皇叔可知为何?”
闻人荣极抬眸,无声的笑了一下:“你想试试穆家和其背后势力的底线?”
穆家背后的势力是谁?
当今圣上。
穆家夫妻当年有恩于先皇,被赏赐不少御用之物,当年国库亏空,穆易便向皇家捐赠了不少财物,穆家那时哪里有那么多钱财,动用的自然是穆家夫妻留给小姑娘的遗产,为了讨好皇后与后宫妃子,更是不知送上了多少金银珠宝。
金帝不知吗?自然是知道的。
如今穆念安一桩桩一件件的索要回来,穆家如何能还得回来?
经这一番动静,必然会惊动金帝。
穆念安却摇头:“我只想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与他们彻底的划清关系,顺带报一报这些年来他们诸加在我身上的‘恩惠’。”
“念儿想要如何?”
“敲齿断牙,打其四肢,断其脊骨。”
穆家走到如今这一步,想要彻底扳倒谈何容易?
闻人荣极没有嘲笑她的异想天开,反而略有欣赏的点头:“念儿尽管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本王给你顶着。”
随即她视线扫过了穆念安消瘦的小脸,蹙起了眉峰:“今日留下来用膳。”
膳食是康妈妈亲自所做,特意针对穆念安的身体做了一桌的药膳。
一顿饭下肚,穆念安脸上红润了些。
闻人荣极见她吃的心满意足,心说到底是个小姑娘,这顿食膳就能如此满足,问:“关于裘家,念儿有何打算?”
穆念安摇头:“既我已休了他,我们二人之间便不会再有交集,若是他将我的嫁妆尽数还来,此事就此作罢,若是还不来,就押送到官府,依规矩办事。”
穆念安神色淡淡,提起裘凌也不过是一副陌生人的口吻。
殊不知他们在谈论时,裘凌被人狼狈的丢出。
今日一早天冬不仅去了穆家,也去了裘家。
穆念安的嫁妆单子虽不如穆家的多,可到底是圣上赐婚,出了不少财物,核对起来也是叫人心惊,况且那些东西竟是被他不知何时送出去了大半。
裘凌心中恼恨穆念安做事竟如此之绝,不过是因为钟玉儿一件小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后宅之事本来就是尔虞我诈,她既然身为他的妻子,没有处理这一些事情的能力,就说明不足堪此大任。
她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竟是打算闹个翻天覆地,真是让人恨的牙痒痒。
休夫,与闻人荣极订婚,如今上门讨要财物,短短两三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就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本想要寻穆念安来问个明白,可没想到刚刚靠近那院子,便被几个侍卫粗暴的丢在了一旁,再与其争执,便见对方动了刀。
刀架脖子上,裘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今日怕是见不到穆念安了,罢了,总归穆家会比他更急,到时穆家将人带回去,他再去寻也不迟。
他从不怀疑穆念安对他的感情,就算她与闻人荣极赐婚又如何?
穆念安只是一时与他闹了脾气,待她气消了,还不是会主动寻他?
她离不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