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霍钦公司工作还没结束,要迟点回来。
餐桌上就朝朝和霍老爷子两人。
今天脑体力消耗过多的朝朝干起饭来,简直就像龙卷风过境,吓得老爷子不由得胆战心惊的提醒:“慢点慢点,千万不要噎着……”
就这吃饭有激情是好事。
但是孙女太有激情了,他老人家承受不住啊。
扒完最后一口米饭的朝朝拿起湿巾擦擦嘴,睁着大眼睛嘟嘟囔囔地问:“屿深哥哥次了吗?”
霍老爷子无奈地回答:“快了。”
裴家夫妻俩千里迢迢视频连线,好说歹说裴屿深才答应吃饭,等他恢复好。
虽然还没见着他吃上,但裴父裴母好歹松了口气。
“这样呀。”朝朝闻言也稍稍放了下心,她跳下椅子徒留给老爷子一个欢脱的背影:“爷爷你慢慢吃,我先去玩啦。”
碗里的饭只吃到了一半的霍老爷子:“……”
这一幕,似曾相识。
此时老爷子只好庆幸着,还好江迟那小子不在。
霍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
宋婶早在餐桌上为他备好了热菜。
霍钦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对面凳子上缓缓爬上一个小团子。
朝朝小手抓着草莓牛奶,边喝边看着吃相优雅的霍钦。
霍钦缓声问道:“不看小猪佩奇了?”
朝朝摇摇头,“不看了呀,陪粑粑吃饭。”
再说,她已经看完一集啦。
自从江迟跟她约了下一场撸串,朝朝一看见佩奇就忍不住咽口水。
最近还是给彼此留点距离好了。
霍钦没说什么,不过嘴角轻微地勾起。
朝朝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跟霍钦描述起坏保姆的累累恶行,一想到保姆阿姨欺压善男的画面,朝朝的脸颊气得又不由自主地鼓起来,圆滚滚到让霍钦怀疑,只要他轻轻一戳,牛奶就能从嘴里漏出来。
“真是太可恶啦!”义愤填膺的朝朝小拳一捶桌面,震得霍钦勺里的汤都洒回了碗里。
“……”
裴屿深的事霍钦虽然不在场,但他都知道,且比朝朝了解的更多。
也知道在保姆不甘反扑裴屿深的时候,小团子站在了前面。
想到这儿,霍钦就忍不住搁下筷子,“朝朝。”
“嗯?”小团子闻声抬起晶亮的眸子。
“下次不要再那样了。”
霍钦与小团子提了挡在裴屿深跟前的事。
安保强度可以一摞摞地往上叠,但是小团子的出其不意总让霍钦头疼不已。
朝朝不解:“为什么呀?”
霍钦道:“因为危险。”
朝朝:“可是,我走了那屿深哥哥不就危险了吗?”
你觉得是人家十四岁初中生脆皮,还是你一个三岁小朋友更脆皮?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
朝朝咬着吸管,沉默地喝牛奶。
不是弱……
是她不想看到屿深哥哥难过……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知道了……”小团子慢吞吞地应了声。
霍钦眉梢微挑,你最好是?
下一秒——
“不过!”朝朝咕噜吸完最后一口牛奶,话锋急转,小表情振奋又骄傲:“这次可是有小面包保护我们呢!”
霍钦:“……”
知道了但下次还干的意思,是么?
忽地,霍钦隐约感受到了一缕熟悉的味道。
“过来。”他看向朝朝。
茫然的小团子依言爬下凳子,走到霍钦腿边,“怎么了呀?”
霍钦举起小团子,高挺的鼻尖微微凑近,他定了一秒,随后抬眉问道:“又去挖土了?”
上午埋西瓜籽,下午土葬小面包的朝朝:“……”
她睁着圆滚滚的杏眸,高高举起两只小爪子:“我洗过手了的!”
“那衣服呢?”
朝朝心虚:“……还没有。”
好像是摔到过草地上来着的。
“……摔疼没?”
霍钦平缓的语气透着些许无奈。
“没有。”朝朝呆呆地摇摇头。
她后知后觉,粑粑怎么知道她摔跤啦?
“呀!”小团子遥遥看了眼挂钟,匆匆忙忙抓着空牛奶盒子跟霍钦告别,“粑粑我要先洗洗睡了,你慢慢吃吼!”
她今天可要早早睡觉的呢!
说着,小团子带着裤袜上膝盖处两块灰扑扑的尘土,踩着小拖鞋找芝芝姐姐洗澡去了。
霍钦抬眼瞥了眼手表,八点不到。
往常这时候小团子还在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
今天怎么这么早睡?
房间里,药效过去、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的裴屿深应着父母的要求,吃了点晚饭。
霍家新雇来的保姆将剩余的饭菜都端了出去,离开时笑着叮嘱:“裴少爷,早点休息。”
她提前做过功课,这位少爷不喜他人靠近,洗漱方面私事从不假手于人。
裴屿深冷淡不语,保姆也丝毫不恼,只安静地合上了门。
房内陷入沉寂。
许久,裴屿深操纵着轮椅转身,无波无澜的视线有短暂的停顿。
触及到桌上那一串栀子花手环时。
鼻尖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花香。
裴屿深浅淡地皱了皱眉头,半晌。
他操纵着轮椅离开,选择无视它。
……
翌日清晨。
裴屿深一向浅眠,躺在床上早早就睁开了眼,空洞洞的黑瞳漫无焦距地看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小时还是两小时,少年坐起身挣扎着坐上了轮椅,推着去厕所洗漱。
八点,保姆推门进来送早餐,看见早已收拾好自己,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的少年,露出些微惊讶,随后立马被亲切的笑容覆盖:“让裴少爷久等了,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放下托盘后,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软下声音规劝道:“这早饭您多少吃点,不然胃会很难受的。况且,您若是不吃,裴先生和裴夫人也会担心地吃不下饭。”
轮椅上的清瘦少年一言不发。
话已至此,保姆也不愿多说什么扰人清静了。她见着屋内只开了灯,少了自然光线多少显得压抑。
保姆走去窗边,拉开两边的窗帘。
看着窗外的景色,她的脸上扬起惊讶的微笑,感叹着说:“这些花儿开得真好。”
花?
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少年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侧头看向玻璃窗外。
入眼是喧闹的色彩。
一盆盆橘的粉的紫的蓝的白的玫红的花朵簇拥在鹅卵石小道外。
高矮参差不齐,秩序全无但偏偏诡异地和谐。
保姆是新来的,不知道昨天玻璃窗外还是一片寡淡的青色。
她只感叹了一声后,就十分自觉地离开了房间。
裴屿深黑瞳凝视着窗外。
忽然,一小团颤颤巍巍的身影闯进他的视野。
此时即将六月中旬,清晨的空气中就开始升腾着炎热的气息。
小团子穿着浅粉色无袖背心,奶白色棉麻长裤,头上戴着一顶小草帽,两只小手捧着花盆的底部,小短腿迈着外八字一步一打颤地走到玻璃窗前,最后一鼓作气快冲了几步把湛蓝色的绣球花摆在了两盆之间。
还没有等她舒一口气,小身子猛然一顿,像是发现房间的窗帘终于拉开了,兴奋地朝里边的裴屿深挥手。
看她的口型,应该是在说早上好。
少年静默地看着,没有任何回应。
窗子外的朝朝什么也没有听见,但她就当小哥哥已经和她问好啦!
朝朝兴冲冲地想继续去搬下一盆那个黄黄的小花,刚转身杏眸忽地瞪起——
一只无比眼熟的小蜜蜂“嗡嗡”振翅向她飞来。
“呜哇!!!”
朝朝慌不择路就要跑。
然后,一头撞在了玻璃上。
系统发出惊叫:“崽崽你怎么样呀?!”
这个玻璃没事擦这么干净干嘛呢呜呜呜可怜我的崽崽……
朝朝一屁股坐在鹅卵石地上,小草帽被撞落直接挂在了脖子上,那藏在帽檐下毛绒绒的碎发已经濡湿。
此时的她正捂着脑袋晕乎乎地看着玻璃里边的小哥哥。
裴屿深:“……”
霍家的玻璃质量应该不错,不会坍塌的吧。
少年操纵着轮椅,远离玻璃窗半米。
他是想死,但不想死的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