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下饥困,一方面是天气逐年降温,粮食产量下降,另一方面各大士族都在暗中屯粮。
这两者导致粮价上涨,再加上朝廷官府层层盘剥加重的税赋,普通人很难在这种时候吃饱。
“为何刘家、稀家粮谷满仓,而诸位食不果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这是因为他们贪婪无耻,他们从你们的劳动中窃取了大部分成果,再用武力压制你们的反抗,封锁知识让你们麻木。他们的恶渗入骨血,却未遭到报应!这是因为过去的苍天已经腐朽无力,而新的黄天将取代苍天降下惩罚,惩戒那些恶徒的罪。”
“但黄天刚刚新生,尚不完善,仍需我等共同努力。今日便恳请诸位指认城中为恶多端之人,若证据确凿,则当场审判,若证据不全,则延后追索。”
“这……”底下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小民的生存智慧,就是不要轻易去当出头鸟。
就算成如陈胜吴广,还不是最终惨死。
站出来指认作恶者,听起来就很不靠谱。若是这黄巾军小惩大戒,这报应回头还是会落在自己头上。
但总归是有义愤填膺,或是深受迫害之人,愿意站出来。
“我指认,稀家的三公子稀文,这家伙在街上鞭挞百姓,强抢民女,手上至少有三条人命,此事街坊皆知。”
第一个出声的青年男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黄巾军入城以后,已经把稀家上下杀了个干净,指认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没错,稀文这个人纯出生,若不是有稀家庇护,早就想把他……。”
“稀文这个人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彭举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再没人出来,他可就要派人当托了。
彭举看向一旁,示意手下人去把稀文的尸体找出来。
虽然已经死了,但是自有县城里的人来辨认尸体,很快稀文的尸体就被拖上了台。
稀文的身上还穿着凌乱的内衣,早晨黄巾军冲入稀府时,他才刚刚醒来,被人斜刀砍断了喉咙。
彭举看向第一个出声的男人,让他上台来辨认。
“你且来看,此可是稀文?”
“正是。”男人颤抖着眉毛说道。
他没想到还有认尸体这一环节。
“既如此,便将尸体吊起,鞭八十。”
认真打八十鞭,活人都受不了,死人就更得烂完了。
不过反正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再死一次。
管亥提着长鞭走上台:“此刑法,由管某执行。若有乡亲愿意,也可上台替换管某。”
也不等下面的人反应,管亥率先一鞭狠狠抽向稀文的身体,强大的劲力差点将尸体抽成两段。
很快,下面也有人喊道:“让老朽来,我侄子就是因他而死!”
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颤颤巍巍的爬上台,接过管亥手中递来的鞭子,用尽力气抽了稀文的尸体一鞭子。
等他连抽了三鞭子后,力气就有些不济了,恭恭敬敬地将鞭子还给管亥,诚恳地说道:“感谢将军给老朽报仇的机会。”
管亥点了点头,接过鞭子,帮助老者下了高台。
见有人打头,接下来又有十几人上台,鞭挞稀文的尸体。
他们中有的是受到过稀文本人的欺凌,有的是受过豪强的压迫,恨屋及乌。
八十鞭子听起来很多,但执行起来很快,抽完之后,稀文的尸体已经看不出个人形了,被黄巾士卒抬了下去,至于被埋在哪里就不一定了。
没等稀文的尸体被抬下去,就已经有迫不及待的百姓报出下一个名字。
“刘家的刘和!”
“何家的何远!”
在从其他百姓的口中得到认可后,彭举让手下人将他们的尸体提过来,然后同样实施刑罚。
出乎管亥的意料是,到最后其实也没有指认太多豪族中人。
彭举倒是没太意外,豪强大族没有好人,但不代表喜欢在明面上欺男霸女。
这些大家族的人家教好,自幼读诗书,且爱惜羽毛。
虽然会有些族人屡禁不止,但还是会劝诫族人有这种恶。
豪强大族的恶更多是一种原罪,他们本能地吞并其他小民的土地,本能地将小民变成自己家族的佃户,这是一种更深层的贪婪。
但接下来的指认却是指向了另一伙人。
“我指认商人林世则!他一直偷偷帮着刘家,做铁矿生意!”
林世则本来看都是指认死人,以为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了,但还是被找上了门。
彭举看向林世则的方向问道:“商人林世则,可有辩解?”
紧急关头,林世则心念电转。
他此时可以否认,但铁矿生意是很容易查清的。
而且也不能去赌黄巾军不查,毕竟铁矿是重要的军事资源,就算没这回事黄巾军之后也是要掌控在手中的。
所以林世则心知一旦被指出来,就瞒不过去,索性就光棍地承认了。
“林某确与刘家有瓜葛,但也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林某为他们做些铁矿生意,他们只是为我提供官场上的庇护。这位将军可以问问百姓,林某可有仗势欺人过?林某的钱可都是我林某人勤勤恳恳,一分一毫地赚出来的!不知道林某人犯了黄天那条天规呀?”
林世则越说越觉得自己没毛病,自己分明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受形势所迫才不得不与当地豪族合作,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也确实没有人指认林世则仗势欺人。
管亥低声问彭举:“道长,这该如何处理?”
彭举淡淡地说道:“铁矿所获,尽数充公,其余留给林世则。”
勤勤恳恳可能是真,本本分分又从何来?不过既然没有做过恶事,便留一线吧。
管亥想了想,觉得也对,便按彭举的说法讲出。
林世则闻言,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愤恨。
在这种情况下,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大幸了,就算黄巾军现在杀了他,夺走全部家产,也不会有人说他们的不是。
这么想来,他还得谢谢人家呢!
接着又是几人被点出,彭举一一给出对应的处理。
此时日光已经西斜,高台上已经溅满了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