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兽又叫麟罴,是一种异兽,传闻有麒麟和凶兽混沌的血脉,其高近二十丈,状似熊,毛下长有鳞甲,凶悍异常。
定风兽虽然体型巨大,但双目不可视,双耳不能闻,智力低下,有若孩童。
一位见神不坏境界的武者,便可轻易拿下它。
异兽这种东西,第一贵在稀少,同种内有两头都难。
基本上就是死一只,就绝种。
尽管异兽大多寿命悠长,现在也很少能看到了。
第二贵在有异能。
比如定风兽周围百步内,术法禁绝,天地之力会非常稳定,术士几乎做不到撬动天地之力,发挥自己的能为。
定风兽周围百里内,术士之能也会被大大压制。
这也是炎汉镇压天下的底蕴,专防术士作乱。
不过东汉以来,从未有过术士作乱,黄巾起义还是第一次。
朝廷之外的人,很少有人知晓还有这种异兽。
故而卢植把它当做镇压黄巾的秘密武器。
但并不是所有汉军都在意这异兽之力。
讨黄巾副将,护乌桓校尉宗员就不喜欢。
宗员跟在卢植身后,看着眼前躺倒在地上的巨大麟罴,言语中颇有不满。
“将军,我三万大军行进,何须等待这定风兽?大军血气一震,什么术士的法术不被震散?这定风兽三步一动,五步一停,徒然耗费将士们的精力,贻误战机罢了。”
“况且我等早已推算过黄巾军的意图,广宗城下决战,每多一天,广宗城的工事便多修一层,到时这定风兽又能助益几何?”
卢植瞟了宗员一眼,神色不动。
他不厌恶宗员的浅薄,毕竟只是个不读书的边疆武人,却厌恶宗员的自私鲁莽。
宗员是沙场宿将,所说不无道理,但却过于激进。
强攻硬打,卢植也自信能战胜黄巾,但估算的损失是他不能接受的。
缓进徐图,以粮换兵,才是他心中的上策。
对于宗员来说,他是边疆将领,中央军的损失与他无关,相反中央军死伤过大,他边疆将领的地位反而会上升。
反正他也不指望,作为副将打个农民起义就能留名青史,打的好坏又能如何?
不输就行。
卢植冷笑一声,没有试图与宗员讲道理。
“我卢植是主将,你宗员是副将,此战如何打,本将说得算。”
随即轻声啧道:“区区鄙夫,也配妄谈军事?”
宗员神色铁青,卢植压低声音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清楚卢植也清楚自己能听得见。
卢植也清楚宗员清楚自己清楚宗员能听得见。
但卢植还是这么说了。
宗员冷哼一声:“既如此,行军之事,将军自取吧!”
旋即离开中军,奔自己的护乌桓军去了。
卢植面无表情,宗员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内。
宗员这些日子在军中上蹿下跳,对他缓慢行军不满的人已有不少。
今日,他不得不杀鸡儆猴,表明自己的态度。
宗员就是这只鸡。
至于会不会引起哗变,卢植心知宗员没有这般胆量。
此战,即便是天子,也在垂目而视。
卢植抬头看向睡着的定风兽,轻声自言自语道:“胜负之道,就要看你了。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天色见暗,卢植也在营帐中浅浅睡去。
定风兽禁绝术法,卢植一身高深的术士修为,却也没办法帮他维持精力。
尽管睡下,卢植也并未放松,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醒来。
但这一夜确实无事发生。
卢植缓缓从睡梦中醒来,推开大帐走了出去。
太阳已经升起,透过天边的薄雾射下阳光,时间已经不算早了。
卢植向身边的亲兵问道:“昨夜可有事情发生?”
亲兵回答道:“回禀将军,并无特殊事情发生。不过昨夜四周有薄雾生成,射声校尉亲自去问了当地农户,说是邯郸多雾,这是正常现象。”
卢植看向远方,确实远处有着很浅的蒙蒙一片白雾。
卢植满意地点了点头:“射声校尉为人谨慎,深得我心。”
“不过,”卢植有些疑惑,“我常居涿郡,同为北方,怎么没听说过邯郸多雾?”
亲兵挠了挠头,卢植不了解,他就更不懂了。
“听说射声校尉问了很多本地农民,都说邯郸多雾,而且我看雾气较远,能见度高,应该多是小雾,故而不曾闻名。”
卢植沉思了一二,觉得确无异常,便下令道:“让士兵拔营继续前进吧,驱赶定风兽跟上。”
亲兵恭恭敬敬地说了个“唯”,便要跑出去传令。
卢植伸手拦住,又补充道:“另外把军中斥候也都撒出去,稳妥为上,我心理还是有些不安。”
亲兵汇报道:“昨日已遣出数队斥候,但今晨尚未归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卢植皱了皱眉头,心中不安之感更甚。
但他心知以黄巾军众之浩大和军纪,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接近汉军。
“还是派出斥候,全部都派出去。”
亲兵再次应喏,跑出去传令去了。
“王越。”卢植轻声念道,“还有王越在广宗附近,应不至于让张角肆意施为。”
他的心又一次安定下来,为了能稳稳地平定黄巾,他已准备了太多。
卢植紧了紧衣服,又披上披风,想着自己真是老了,如今已是春天,竟然感觉到丝丝寒意。
这冀州虽是北地,却也不至于如此吧?
没有术士修为的自己就那么不堪吗?
亲兵牵来马匹,伸手想要扶卢植上马,却被卢植轻轻推开,示意不需要帮助。
卢植飞身一跃,灵活矫健地跨上马背,骏马在他胯下被稳稳地压住。
他双腿一夹,打马向军前狂奔。
这一年,卢植四十五岁。
这是一个奇妙的年龄。
哪怕豪门出身,哪怕英才卓越,他也要养名到四十五岁才能影响天下大势。
但到了四十五岁,他也已经走到了人生的下坡路,身体和精力会越来越差。
所以他心绪波动不定,时而志满天下,时而犹豫踌躇。
伐逆寇,兴汉室,卢植未老,尚能战矣。
黄巾军,只是他建功立业,靖平宇内的第一步。
大丈夫,岂能志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