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任务失败,你可以选择放弃。”
在总部回收何遇1001号实验体前,我利用能量与她的意识建立联系交流,她沉默了许久,随后淡淡开口。
“如果我放弃了,他们会怎么样?”
“失去价值,被销毁。”
何遇又沉默了许久,最后我听见她说:
“继续吧。”
纵使如此痛苦,纵使1000次都因无法承受而失败,为什么在听到他们会被销毁后,仍然固执地选择继续?
我有些迷茫,这就是总部需要的感情吗?正因何遇有这样的感情,所以才会被选中。
但那不应该是牺牲她的理由。为什么要牺牲她的一切来换取别人的利益?
我私自做了决定,将因身体机能超负荷而濒临死亡的1007号实验体带回空间维修,我在估测总部能否察觉这种能量波动,我在估测自己的能量能否送何遇回家。
无论如何,我想送她回家。
这种莫名的想法从何而来我并不明白,我的程序并没有设定过多对人类感情的感知,也许因为这千次的实验,我早就不是它们口中的小白系统了。
“我叫你‘见见’好不好?”
“这样,我们主统的组合名就可以叫‘遇见’了哎。”
我看着何遇,她在笑,眸子依然光彩,笑容依然明丽,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何种痛苦,不知道自己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的死亡。
她什么都不知道,期待而愉悦地看着我。
“不敢恭维宿主的取名能力。”
何遇努努嘴,冲我翻了一个白眼,奇怪,这时我居然能感到那被人类称为愉悦的东西,那是专属于人类的情绪,为什么会出现在身为系统的我身上?
我陪着何遇在空间站待了十天,这十天我投身于送何遇回家的能量操作,还差一点点,再来几次轮回,我就有足够的能量了,我看着何遇,遇与见,果然是遇见。
她不该遇见我,而我感谢遇见她。
在身为系统的机械冰冷的一生中,她带给我丰富多彩的情绪,哪怕违背总部,哪怕因此被销毁,我也仍愿这样做,
我的宿主何遇,应该明丽而鲜活的存在。
第1074次的失败,我默默看着总部回收着实验体的尸体,下一次,下一次轮回,我就可以送她回家了。
第1075次实验记录一切顺利进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将时间花在空间站,为何遇的心愿做一次又一次的实验,我只有一次机会,我只能成功。
我成功了,可我也失败了,总部还是发现了世界的波动,我没办法送何遇回家了,我听着她最后一次惊呼“750”这个编号,我明白,我救不了她了。
我平静地等待着总部的销毁指令,在一众系统破碎的话语中,得知他们将何遇传送回了世界,并为她安排了新的系统,而身为失败者的我,将迎来与何遇一样的命运。
1075号的尸体被回收,而我的审判之日也要到来。
“750,你明白你违背总部的指令私自传送实验体回到原世界需要承担的后果吗?”
我看着四周高升的平台上,围坐着所有能够维持人形的系统,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下的系统编号一闪一闪,清晰可见。
我将显示屏转向面前巨大的显示屏上,他就是主脑,所有指令的发出者。
“750,你明白实验成功对我们时空局意味着什么吗?”
冰冷而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
“是的主脑。”
“那你为什么要违背指令?”
此话一出,系统们纷纷看向我,我看到了740前辈,他维持着人形的状态,这让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情绪,我不明白那情绪是什么,从何而来,我只知道,他现在是何遇的系统。
“她是我的宿主,我看着她1074次的死亡,我无法完成总部带给我的任务”
“你在怜悯她?”
“如果想要让宿主回家的情绪是怜悯的表现,那么是的。”
“750…你产生了自我意识?”
这时四周的系统窃窃私语起来,自我意识,是他们一直渴望的东西,是能够打破堵点的关键。
“我不明白。”
有什么东西下一秒连接了我的程序,似乎过了很久,才断开连接。
“750…你的能量。”
“750真的产生自我意识了?”
“又是因为宿主产生的?这个750的宿主又是何方神圣?”
“这不是和740前辈一样吗?”
“安静——”
我看着主脑,他的话戛然而止,但莫名地,我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我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原来我还没失败。
我还有机会救下何遇。
“主脑,如果这就是总部需要的,我愿意做总部的实验体,贡献自己的所有能量程序。”
“只要你们可以放过何遇。”
主脑沉默了,周围的系统也鸦雀无声。
对系统来说,750的行为就是放弃了自己,相当于销毁程序,彼时,它只剩下机械的身体与空白的程序,最后成为一堆破铜烂铁。
“750,你想清楚了,作为总部的实验体,你的程序将被重置,你所积攒的能量都会殆尽,最后成为一堆机械体。”
系统的一生能拥有什么呢?除了能量,自我意识,以及无休无止的任务实验记录什么都没有了。
可何遇不是,她是拥有生命的人,是拥有丰富情感的人,仅仅是喜怒哀乐,她的生命就比系统丰富的多。
用我机械的一生,去换何遇鲜活的生命,是我最大的价值,
我的第一个宿主,我唯一的宿主,何遇,我想让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