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遥瞠目结舌,良久才回过神。这事,可远比厉炎知她苦衷仍无动于衷更令她难以接受。
“你说什么?夕夕为什么要这样做?”
“应该是二十年前那场事故吧!我在魅山捡到浑身赤裸昏迷的夕夕时,她就是女儿身。她的性别,在那时已经被人给定了,所以这些年她不断灵修,却不愿再参加劫考。因为她知道,天庭不需要雌貔貅。”李清遥不可置信,她抓着长风的手颤声问:“你说夕夕可能----”
“应该是让人凌辱了。”
“不可能。她是夕夕啊,是魅山最有实力的灵修者。”
长风敛起嬉皮笑脸的脸,严肃地回视着李清遥,直看得李清遥心里发怵,“这事大概发生在几月?”
“具体时间我忘记了,反正是劫考最火热的时候,应该是七月里的某一天吧!”
“七月二十一。”李清遥很肯定地答,她去买合欢散,是绑架厉炎的第七天。
“对,对。应该就是七月二十一,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李清遥没有回答,而是捂着绞痛的胸口,磕磕绊绊的往山下走。长风叫着李清遥的名字想跟上,突然飞符响了。是夕夕发来的警告,不许他对遥遥透露她的秘密。
长风懊悔地捂着自己的大嘴巴,这可怎么办啊!他已经说了呀!转眼,茫茫白雪间,已没有了李清遥的身影。
李清遥走到了半道,心口再也痛得受不了,倒在雪地里疾哭。
她的一场放纵,到底害了多少人啊!
她不但害了自己、害了厉炎,还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夕夕。一定是夕夕来看她,误喝了那碗甜汤。平日里她煮甜汤,都会在灶台上留一碗给夕夕。像往常一样,夕夕以为那碗甜汤是她特意留给她的。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夕夕要怎么办?
李清遥在雪地里哭得声嘶力竭,再也起不来了。
厉炎用水镜默默地注视着看似风平浪静的降灵山。净洁无垢的雪山上蜷缩着一个突兀的人,那人起了求死之心。
她想死,就让她死在那里吧!她死后,这三界才清净。他的心也能彻底的宁静,达到混元无极之境。
恍兮惚兮、惚兮恍兮——她整个人已经在他怀里被他紧紧地抱着。这些年他苦修灭情灭欲,一下子功亏一篑。
掐情灭爱,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
骗过元神、骗过真灵、骗过身体、骗过众仙,唯独骗不过自己的眼睛与自己的心。再次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思潮都回来了。
她的迫不得已,她与天庭签得契约,她把自己放逐在北滨----
厉炎想用冥力再把李清遥弹回去,可双手牢牢地锁住了怀中的人儿,怎么也放不开她。最终灵力与冥力两股力量在他胸口相交相逐,不断地反噬,他猛然咳了一口淤血,这才清醒了过来。
赶忙低头查看怀中的人有没有被自己的冥力所伤。见怀中人仍安然,这才急喘口气,把怀中人抱紧,缓缓地注入灵力。
就一下,就一下,等她醒来,马上送她走。
绝不留恋,绝不留恋。
李清遥在雪地醒来,感觉浑身充满了灵力,身体也是温暖的。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她坐起望着杳无人烟的雪山,怔怔出神。恍惚间她好像又感受到厉炎的拥抱,他已经很久没有来她的梦境中了。
这样也好,这样多好啊!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成就了两人。他修成了‘太上忘情‘,而她也过了劫考。
只是她的心,为何一想起他就绞痛的不能呼吸?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为何仍放不下他?
李清遥从雪地里爬起,抖落着身上的雪,随之抖落了一根发丝,那发丝乌黑粗硬,不似她偏棕细柔。她整个人为之一颤,又跌坐在雪地上,这一回她嚎不出来了。对于两人的事,她早就认命了。
天规不可违。天规不可违。天规不可违。
可该死的天规,到底是谁定了?
就只因她是妖,所以注定要接受这份不公平吗?这几年她那般勤勉灵修,上苍看不到吗?她已经认命了,她已经臣服了。
上苍看到了吗?她臣服了。
别再折磨他了,也别再折磨她了。
水镜里,纷纷扬扬的白雪落了下来,盖在女子的身上,她跌坐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
厉炎不想知道李清遥想什么,可他知道是谁把她变成如今这副朽株枯木的模样。昔日那个鲜活、骄纵、高傲、自我的李清遥已经不复存在了。
厉炎叹了口气,以为自己即将看破红尘。不管昔日多浓烈的情,最终都会索然无味。不管多张扬动人的女人,最终也会朽株枯木。
可他的指尖却深深地陷在了掌肉中,再摊开时,掌心已有一排血印。终归,别人的经验只是别人的,别人的教条也是别人的。
唯有他舍不下的,才是他拥有的。
李清遥并没有立即返回北滨,而是暂住在降灵山。
降灵山的山脚,又新开了许多豪华的客栈。她仍未放弃解救夕夕。她向自己的师长北滨溟老打探巫圩时,北滨溟老的回复是一切皆不可说。
每当她师长神神秘秘地说:一切皆不可说时,那就表示这件事,真不好办,最好及时抽身。
若弄不清巫圩的身份,她该从何处入手解救夕夕呢?
她想过去找厉炎。可他已经修成‘太上忘情’,两人的缘分也算断了。不管为了何事,都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他了。
唉,她要怎么救夕夕呢?
李清遥趴在桌上望着降灵山的山顶一筹莫展。
“李夫子,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有人叫自己,李清遥猛然从桌上爬起,见是昔日教过的青春年少的小兔子精,正挽着伴侣的手。应该也是兔子精幻化的男人,一时摸不清品种。
两人坐下,热情的兔子精拉着李清遥的手,滔滔不绝地讲着她与伴侣从北滨一路南行游历到降灵山的艰辛,听得李清遥好生羡慕。
她与厉炎,从来没有一起游历过。他们一开局就错了。日积月累,那错误最终把她压垮了。三人聊了一下午,兔子精满足地拉着伴侣的手离开。
看着兔精鲜活的背影,李清遥再次叹息:她竟然变得毫无勇气。那是夕夕啊!她最好的朋友。
她决定再冒险探一次凌寒宫,说什么也要再见夕夕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