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进不说话了。
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饥饿使他伸手想要去抢夺叶岚手中的食物。
刚刚他敢恶言出口,完全是因为于零说他没有吃的。
没有吃的还特么的废话什么?
没有一呼百应,连钱都成了一堆废纸。
既不能赌,也不能耍的日子无比憋屈,不仅如此,每天既要躲着怪物,又要饿着肚子。
吴进觉得受够这种气了。
而彬彬有礼,一直性格温和的于零,正好当他的出气筒。
反正老实人怎么欺负最后还是会讲道理。
但叶岗他有点畏惧,他刚刚透过门缝,看了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用一把刀将数十只怪物直接斩成碎块儿。
呵,吴进不服气的想,也就是现在,要是以前你会有老子有钱?
会两下子有什么用,还是得看钱……
可是精装盒子里只有12片饼干,这人吃完了第一片,居然还去吃第二片。
不仅如此,他的袖子里居然爬出一根黑色的,像树藤一样的东西,也叼走了一片饼干!
只剩十片了。
说不定马上就完了。
你倒是给我一片,为什么不给我?
心中的渴望飞速攀升,胃里好像有个虫子在蠕动一样,饥饿折腾的他全身难受。
可香味儿还是在不停的钻入鼻尖。
试一试,这么近,万一成功了呢,这可太香了。
在那根树藤去咬第四片儿的时候。
吴进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吼一声,扑上前去,想把饼干整个抢过来。
那根细细的树藤突然一扭,直接将这个近一百六十斤的人抽了出去,糊在墙上又如一团烂泥一样掉落下来。
张兰惊呆了。
阻拦的手伸在半空中,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只听见树藤冷冷的笑,杀意十足:
“再敢伸出你的脏手,我就剁了你的四肢,拿来活喂虫。”
——
于零惊讶的看着会说话树藤,他一瞬间比对了数据库里的所有植物,也没有找到哪种植物和它匹配。
它甚至可能不是植物了,毕竟哪个植物会说话?
吴进蠕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咳出了一口血。
估计是牙掉了。
脸上是被抽出来的一条长印子,这会儿血流了出来,眨眼间糊了半张脸。
张兰看看叶岚,胆怯的瑟缩了一下,又茫然的看向于零。
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就放过小进,他还是个孩子……”
一个成年的孩子么?
“他只是太饿了,才抢你吃的……”
……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直到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生了个孩子还不像我,像他那倒霉鬼催的老子……”
于零想拦,但女人也不听。
压抑了许久的苦难终于使她崩溃了。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爬过去抱住血淋淋的儿子又打又哭。
“要是以前,他估计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这会儿又没死,嚎什么?”
苏然不耐烦嘲讽道:“刚刚对别人大放厥词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嚎。”
“她是在哭自己的命。”
叶岚拿起一块饼干塞进他嘴里,顺毛安抚道:“好了,这块里面是榛子仁的。”
于零看的叹了口气,说:“我和她的交集不深,之前有一段时间租房的时候,她给我介绍过自己的房子,见不合我要求,还帮我找了符合要求的地方……”
事情说来比较久。
那是于零刚作为一个独立的“人”开始在社会上生存的时候。
第一个要解决的东西便是住处。
没想到他的第一个中介,也是房东的张兰意外的热情,帮他找好住处不说,还会时常关注他有没有什么需要。
有时撞见他回来的晚,还会带一份儿自己做的晚饭给于零。
往来之中,于零也渐渐的知道了她的故事。
张兰的丈夫走的早,是在赌桌上猝死的。他十把九输,那天突然赢了一把大的,一兴奋就倒在了桌上再没有起来。
张兰独自一人顶着房款将孩子抚养长大。
后来随着房价升值,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这房子不仅买的很划算,租出去还赚钱了。
张兰为人热情,又肯吃苦,也没有什么坏习惯。
但她的儿子恰恰相反,小时候爱小赌几块,屡次说教后就只能偷偷的玩。
长大后直接开始电子赌博,大几万块钱,连个水花都不见就没有了。
她为此十分绝望,但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努力赚钱,补上那个窟窿。
孩子还小啊,他的人生怎么能因为大几十万钱就烙上一个污点儿呢?
出门在外讲究一个礼尚往来。
别人示好,于零也会回礼,有时说着说,张兰就十分难过的叹一口气:
“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儿懂事就好了,你说你们都一样大……”
她也只是叹气,最后还是回去给儿子做饭,碎碎念的叮嘱他要多活动,不要总是想着一夜暴富。
家里人从来不求你多有钱,快乐健康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于零出于计划就搬走了,再后来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没想到今日在这片废墟里,撞见了这母子二人。
女人哭累了也不哭了,坐在那里呆呆的垂目不言。
叶岚将矿泉水递给女人,看她颤颤巍巍的目光温和的笑了笑,“给你的。”
女人接过水想给自己的儿子喝,但她又怕叶岚生气,只抿了一小口就存起来,一再道歉说:“对不起。”
“有时人的本性天生就注定了,他就算是你的孩子,他的性格也会迟早害死你的。”叶岚说:“有时候撑不住放弃,也未必是错误的选择。”
女人垂头呐呐不语,最后才说:“他是我的孩子,如果我都不管他了,他可该怎么办呀……”
说着又带上了哽咽。
叶岚微微沉默了。
她也知道这样会招来祸患,可她做不到不管不顾,因为那是她的孩子。
那是她的爱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