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和尚水库时,已经围了很多人,我停好车赶紧走过去。
“这是谁啊这么想不开。”
“听说是个越南妹。”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越南妹这三个字,心里一阵阵寒冷,手脚开始冰凉,我不知道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有什么预兆。
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真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刚刚靠近就听见有人说:“是福老师的老婆,就是那个越南妹。”
我的天啊!此时!我呆住了。
“还有得救吗?”
“救不了了。”
“跳下去几个小时了,自己浮起来的。”
“都发白了,真的是救不了啦!”
此时,我耳边只有嗡嗡的声,已经听不清楚别人在说什么了,眼睁睁看着几个人把越南妹的尸体拉了起来。
我一直站在原地,任凭人们在我身边走过,我都不知道是谁。这时有一只手拉了我一下,把我拉到旁边。
“狗剩,狗剩,狗剩。”在我耳边叫了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原来我刚刚呆站在路中间挡住了人家,是华嫂把我拉到旁边把我叫醒。华嫂知道我的心情,便又用手掐我一下,叫我保持清醒,别丢人。
为什么我用又来形容呢?因为她刚刚已经掐我了,我没有感觉,被她折磨我几次后,我现在才回过神来。
这时,福老师的家人也赶到了。
便用手推车,把尸体装了进去运走。
从发现尸体到把尸体拉走,没有一个人流一滴眼泪,福老师一家人也全程表情冷漠。尸体拉走后人群也渐渐散去。
“福老师好倒霉啊!”
“对啊!几千块没了!”
“而且还要安葬费。”
“安葬个啥啊!随便挖个洞埋了。”
“唉!也没为福老师生下一儿半女。”
“这越南妹也是,干嘛这么想不开。”
“听说福老师打人家。”
“我还听说福老师的弟弟也对人家动手动脚。”
“这越南妹这么年轻漂亮,这么就死了,太可惜了。”
零零散散的人群,人们零零碎碎地在议论着这件事,议论着越南妹。
没有一句是同情,是爱这个越南妹的,人情自古多冷漠。
华嫂一直陪着我。我们不出声,就在和尚水库旁坐着,微风轻轻地吹,有一点点冷,也可以说是有一点点凄凉,我想流下一滴眼泪,不管怎么样,就算不是为了越南妹,就算是奠基一下我曾经的心动也好啊!但是我硬是流不出泪来。
坐了太久,一个大肚婆也很辛苦。
我便开摩托车拉着华嫂回家。
“狗剩,不想煮饭下去我那里吃,或者我上来给你煮。”
“华嫂,你放心吧!又不是我的老婆死了,你看,我哭都没哭。”
我用力地挤了一点笑容出来。
华嫂苦笑了一下,便回去了。
我打开门又看到包裹,奇怪了,这到底是谁放的东西,我把摩托车停好后。
便拿来打开,里面全是纸,我便倒了出来。
天啊!我瘫坐在地!这里面全是画,这画我好熟悉啊!我趴在地下拼命地打着地面,她昨天晚上来找过我,她先来我这里再去跳和尚水库自尽!苍天啊!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她一面。此时!我的眼泪不再珍贵了,我哭了,哭得像个孩子,我忘我地哭,在我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哭得这么忘我。我趴在地上哭,我趴在画上哭,我趴在越南妹的世界里哭。
不知道是我哭累了,还是我昨晚没睡困了,我便模摸糊糊睡了过去。
“狗剩,狗剩,狗剩…”
我听到有人叫我,我睁开眼,越南妹。
“咦!越南妹!你会讲我们的话了。”
“越南妹,你干嘛一直摇头啊!”
“狗剩,狗剩,狗剩。”一阵刺疼,我醒了过来。
“华嫂,干嘛,你干嘛掐着我的人中,好痛!”
“狗剩,你终于醒了,刚刚我以为你中邪了,一直叫着越南妹,吓死我了!我才掐你的人中把你弄醒。”
“我是看见越南妹了。”我肯定地说道。
华嫂便接了一句:“你是睡糊涂了,你干嘛睡地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几点了。”我有点懵。
“我吃过晚饭了,所以来看看你,现在7点了。”
“哦!我应该是中午睡到现在了,咦!画呢?”
“什么画,是这些吗?”华嫂指了指她刚在地上收捡起来的纸。
“对对对,华嫂,昨晚越南妹来找过我,你看这些是她的画。”我把画拿华嫂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是她画的。”华嫂边看边不解地问道。
“我知道,肯定是她,我们用画交流过,我认识她的画,而且除了她,不会有任何人给我画了。”我肯定地回答。
我们俩个便在认真翻看着。
突然华嫂便说:“狗剩你看,每幅画都有一个数字,你看5、9、48…”
“对对对,1在哪里。”
“1在这,8在这。”
我们就这样,一直叠一直对,最后180张。我的天啊!刚好大半年!
“狗剩!越南妹把这大半年的每一天都画下来了,这越南妹子不简单啊!我现在好同情她的遭遇,她如果不是被卖来中国,应该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基本每天一张了,也是嫁给福老师才有这么多纸给她画哦!”
“华嫂,你看,我因为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去投和尚水库自尽,我从后面看回来,发现越南妹画中,代表她的那个人,肚子里画了一个宝宝,代表她怀孕了,但是又接着画2个男人压着她,代表她给人家侵犯了,接着她告诉一个男的,那个男的还打她,这就代表着,她被侵犯了,告诉她老公,她老公还打她。”
“天啊!这日子怎么过啊!”华嫂感叹道。
“她已经有宝宝了,应该是受到很大的委屈才会想不开的。”想到这,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我拿起一张画,问华嫂:“你知道她为什么在和尚水库自尽吗?”
“为什么啊?”华嫂有点不理解。
我把画递了过去。
华嫂看了看,还是不理解地说:“上面就是几个人在玩嘛!而且后面每个人都有翅膀的样子”。
我流着泪地向华嫂解释:“她被福老师带走的前一天,我和她还有三个小孩子,一起去和尚水库网鱼,我们网到鱼就当场烤来吃,吃饱后那三个小孩还用过家家的方式给我和她办了一场婚礼,你看这些画面。”
我说完指指画上会飞的小人,接着说:“这样就是代表着天堂,去水库玩的那一天,也是她来这里最开心的一天,所以她把这里看成天堂,她认为在这里自尽,就是到了天堂。”说完我已经泣不成声。
“狗剩啊!你饿不饿啊!我给你带了两个煎饼,你先吃!”华嫂可能想引开我的注意力,边说边给我把煎饼拿过来。
“我不饿!”
“你先吃嘛!”
扭不过她,我便接过煎饼边吃边看。
“我先回去了,我感觉到小孩在叫我。”
“好!”
华嫂走后,我看着越南妹的画,时而笑时而哭,直到天快亮,才不知不觉睡着了。
人生是个不断接受的过程接受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
接受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残酷,接受不公平的事随时都在发生。
接受我们的付出往往要高于我们的获得。
接受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实现梦想接受不是妥协,而是逐渐的认清一点,我们当下的生活,就是最适合我们的生活。
成熟就是脸上慢慢退去的笑容、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学会慢慢的去接受你曾经不能理解的事、然后转身给生活一个大大的微笑。
生活,让我们学会了面对,学会了承担,学会了放下,我们总要学会自己长大,学会接受一切。
天亮后,相信一切美好都如期而至。
已经快是中午了,我还是没有起床,全身懒懒的,早上华嫂把一点粥放在桌子上,也懒得去喝。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狗剩哪!粥为什么不喝了!”华嫂进来看到我的粥没喝问道。
“华嫂,我不想喝。”
“你怎么了,这么没精神?”华嫂边说边走了过来,用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哇!这么烫,狗剩你发热了!”
我自己也模一下,确实是很热,怪不得我全身无力。
“我去找林医生过来。”华嫂说完便出了门。
林医生是一个村医,村民有什么头晕脑热都会去找他,也许我是孤儿的原因,我很少病,也可能是小感冒没人在乎扛一下就过了,所以没怎么找过他。
因为路远,一个大肚婆又不能骑自行车,华嫂去了很久了,我都等着睡着了。
“狗剩,狗剩,狗剩林医生来了。”华嫂再次叫醒我的时候,林医生已经在面前。
林医生帮我探探热,又用听诊器听了听!没什么问题,感染风寒了,我打一针开点药,明天就会好了。
林医生给我打了一针屁股针,真的是好疼。就因为这一针给我留下阴影,到现在都很怕看医生,不过我觉得怕看医生的人应该是占人数的90%。
林医生走后,我又有点困。
“华嫂,我想睡觉!”
“先把粥喝了,一天都不吃东西怎么行。”
“我不想喝!”
“喝嘛,喝嘛,喝了会好得快。”
扭不过华嫂的要求,我起来把粥喝了。我没有见过我的妈妈,但是书上说妈妈就像华嫂一样,会照顾人。
我喝完粥,便上床躺着。
华嫂在床边给我左摸摸右摸摸。
我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但是有种感觉华嫂在帮我收捡房间。
这一睡,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和爸爸妈妈重逢了,我们的房子并不大,但是有哥哥姐姐,我们在院子里玩,我们一起抢饭吃,我们一起捉迷藏,我们一起打水仗。我妈妈长得好像华嫂,简直就是一个模样。
画面突然一变,妈妈带我到一个像是寺庙的那种地方,放下我就要离开,我便大声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妈妈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喃喃自语地说着:“谁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啊!谁会不疼自己的孩子啊!谁不爱自己的孩子啊!哪个孩子不是娘身上的肉啊!我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啊!我怎么这么狠心啊!”妈妈一直叨叨着,一直重复着。
妈妈把我越抱越紧,我都快喘不过气了,我叫着妈妈,妈妈听不见,就在我快喘不过气时,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把妈妈拉走,我一直拉着妈妈的手不让妈妈走,我把妈妈的手拉得好长好长,嘴里一直叫着,妈妈!妈妈!但是没有声音,我便用尽力气,大声一喊。
“妈妈!”叫了出声,我醒了过来。
“狗剩,你醒了!”华嫂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头,接着说:“烧退了。”
“华嫂,我妈呢?我看见她了。”我说完便抱住华嫂,我把她抱得紧紧地,她也任凭我抱着,就算是大肚子让我抱着很不舒服,但是她也不出声,因为她知道孩子想妈是最痛苦的。
我抱了一会,感觉华嫂很辛苦了,才慢慢地放开她。
我放开她后,她才缓缓地说:“狗剩你做恶梦了,刚刚一直在争札地拉扯着什么。”
我本来想告诉她,我梦见我的家了,刚开始一家人很幸福,后来梦见我妈抛弃我了,我很痛苦,我大哭大喊大叫。但是我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她现在也在度劫中,万一我这样一说,她就更不好受了,如果她想不通还放弃计划的话,到时候她那个家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我看了看华嫂,拉起她的手说道:“没梦到什么,梦到和人家打架而已。”
华嫂听后笑了笑。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
“华嫂,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外面这么吵?我睡了多久了?”
“你从看医生到现在,睡了快24小时了,我晚上来了5次,都不见你醒。”
我看了看华嫂,真的是很感动,我便在她脸上亲了几口。
她害羞的低下头说:“先去吃粥,我知道你饿了。”
我也确实是饿了,便起来洗漱吃粥。
“哇,还是瘦肉粥,你们多久才舍得吃肉啊!你给我煮瘦肉粥。”
“你不是病人吗!再说了,你帮我家还少吗?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应该的应该的,来抱抱。”
“病好了是吧!不正经了。”
“人还真的是有自愈功能,太过于伤心了,就强制关机,现在我又回复了。”
就在我俩你一言我一语聊着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阵哭声。
“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有人哭?”我看着华嫂问道。
“听说乃公快不行了,搬到旧屋了,女人回来哭丧呗。”华嫂回答道。
“哪我们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你先喝完粥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