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竹屋外的台阶上坐了很久,眼前美景让我沉沦。
白雪落在黑发上,快要被染白了。一阵风吹过,发丝微微随风飘动。
表情和目光里泛着悲凉且平静,一株株松树覆雪,屹立在寒风之中,枝丫垂坠,松针落雪。
林赋坐到我身边,望向远方,“你在想什么?”
我侧头枕着膝盖,“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做什么?若是受了风寒误了大事,我可饶不了你。”
严冬腊月,屋外冷风呼啸,寒风刺骨,他哈着热气凝成白雾,脸蛋被冻得通红。
“我师父都不相信我能做好,你为什么肯给我这个机会,这可不是小事,我若没做好……”
他手不断磨擦,看上去很焦虑。
我捏着自己冻红的耳朵,“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事是你来做,又不是你师父做,只要你自己有信心就足够了。”
“那我要是失败怎么办?”
我站起身抖落掉身上的雪,“你觉得你会失败吗?”
我神色平静,镇定自若的低头看着他,“事情还没开始做就担心失败,那你永远不会成功。”
他脸庞上的忧虑之色渐渐消失,眉头疏展跃然而上一副坚定的神色。
我撩开厚厚的暖帘,蒋烨和周行慌乱逃窜。
帘内炉火熊熊,香气氤氲,逾白坐在火炉旁取暖。
我白了他一眼,挨着逾白坐下专心烤火,身体里感觉涌进一团暖意包裹。
林赋师父惆怅的抽着烟斗,烟气弥漫,他十分不愿心爱的徒弟掐手这件事,但又不能违背梁晗留下的祖训。
第二天下午,日暮渐沉,天空中一团金红包围雪林。
江洋才找到度假村的位置,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周游。
周行立马凑上去,“哥,你怎么来了,医生不是让你静养吗?”
我靠近他,他下意识往后躲,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按住脉搏,强劲有力,“他没事了。”
看见江洋.心情就莫名烦躁,没好气的问:“东西都带来了吗?”
江洋点点头,冬天里太阳落山很快,不一会,山林里就暗下来,林赋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得抓紧时间。
零零碎碎的东西摆了一竹屋,神案前摆放了一张大桌案,周围堆放着几枝桃木枝和几袋面粉。
蒋烨调侃,“林赋,你是打算给我们做面食吃吗?”
林赋腾出手,“这些是用来缝魂的,以桃木为枝以面粉为肉。”
江洋把东西搬进屋,四处张望,“老师傅还没来吗?”
周行给江洋介绍,“这位叫林赋,是二皮匠的传人。”
又给林赋引茬,“江洋,北城市刑警大队队长。”
看见林赋稚嫩的脸庞,不免对他的技艺水平产生怀疑,“二皮匠的传人是个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孩子,这不是胡闹吗?”
林赋谦逊问好,听见江洋这么说又尴尬地收回手。
我不满的反驳道:“你生下来就这么大,什么都会?”
林赋的师父背着手,脸绷得紧紧的,愁眉双蹙怒视江洋,冷哼道:“官不大,事不少,眼高于首。”
江洋被他那双寒厉的眼睛盯的发毛,哑口无言。
他严肃的站在林赋眼前,“该会的东西你都会,动物与人没什么不同,拿出点真本事给那些不长眼的瞧瞧,丢脸不要紧,别丢手艺。”
林赋用力点头,太阳隐到山后,夜幕笼罩整座雪山,竹屋在山间亮起一盏烛火。
他师父真挚的看向我,“拜托你们了。”
众人散到竹屋外等候,留下我和林赋留在屋内,他点起三炷香,恭敬虔诚地三拜后插在香炉上。
他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喊道:“请尸!”
缝尸的过程分为三步,洗理缝捏。
把尸块上的污渍血迹擦洗干净,理清好尸块摆放顺序,然后开始缝尸,最后再看尸体上哪里有缺损用面团捏出相应器官。
这才算一道完整的缝尸流程。
林赋手脚干净利索完成洗理两步,拿线穿起银针准备缝尺。
他看了一眼燃着香,没什么异常,银针穿过皮肉缝补起来。
桌案摆着五花八门的线圈,粗线缝大肉,细线缝小块肉,透明线缝五官舍线缝组织。
我站在一旁,看着尸体上的怨气渐渐逝去,盘膝而坐,默念超度咒。
三炷香还没烧完,林赋已经将两具尸体缝好,走缝整齐美观,
一点也不像第一次缝户的手艺,“你的技艺可以啊,比你师祖强太多了。”
林赋面不改色,对于我的夸奖并不在意,着手准备开始无骨无尸缝魂。
他捏好面团,包住桃木枝,拿起死者生前穿戴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的看着我。
“放手做吧,我给你兜底。”
他将衣物悬在火盆上方,烈火像地狱的猛兽,瞬间将衣物吞噬。
火盆里飘出一阵青烟钻入林赋捏好的面人里。
香烟在房间里弥漫,一缕一缕接引散落的亡魂,林赋秉气凝神,精力专注落在面人上。
面团不比人肉,塌软许多,一不留神就会扯坏面人。
缝前两具尸体时,林赋轻松从容,如今才缝一个,已经是眼干身乏,虚汗直流,汗水都浸在眼睛里,林赋也不停。
我拿起毛巾主动给他擦起汗,怕视线模糊失误,“谢谢!”
“专注点,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时间在无形中一点点逝去,林赋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今天就到这儿吧,剩下的三具尸体,明天再缝也可以。
林赋看向燃着的香,估算了下时间,“时间还来的及,还可以再缝一具。”
我怕他撑不住,但林赋执意要再缝一具,拦都拦不住,说话的空档,已经将衣物扔进火盆。
火盆里火花炸现,像在里面打了一架似的,青烟飘起,钻进面人里的瞬间,竟无端变成一团黑雾。
我拦着林赋不要继续,他却说:“缝尸既然开始就不能中途收手。”
人在过度劳累时,阳气最弱,很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林赋不听劝,硬着头皮缝尸,拿针的手不听使唤的抖,我揪着心不断观察香的情况。
燃着火苗莫名其妙的变成青绿色,屋外一阵风雪狂作,吹起厚实的门帘,迷住了林赋的眼。
雪随着风往屋里刮,三炷香在我眼皮子底下燃成两短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