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眼看着信封里的信息,屠文,1928年生人。
心里咯噔一下,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能遇见故人,能活到这个年岁,还真是长寿。
我腰间跨上一个银饰盒子,拿起姥姥的面具,随手烧掉信封大步流星的出了门。
世间苦难不平事甚多,我势单力薄,并不能做到像师父说的那样,解救苍生。
我行走在世间百年,时间流转,岁月更迭。我比任何人都能理解,沧海一粟,吾生须臾。
穿过窄窄的胡同,身边走过一位位沧桑年迈的老人,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侧眼凝视着我这个外来者。
两边的四合院错落有致,迎着和煦的阳光大敞着门。参天的大树枝杈相交,蓝天白云,绿叶古树,炊烟顺着青砖灰瓦袅袅飘散,阳光正好,是个晒棉被的好时节。
“大伯,我问一下,屠文家是在这附近吗?”这老式胡同经过整改规划之后,七扭八拐的,就连我也迷失了方向。
老伯坐的像个军阀,拐杖住在跟前,双手叠放在上面,摇头晃脑的听着收音机里的京剧。
听见我问路,睁开右眼,上下打量着我,片刻后又闭上眼,手上拍打着戏曲得节奏,“丫头,看着不大啊。”
“我这年岁,你得叫声爷爷。”
出于礼貌,又怕这老头年迈耳聋,我特意恭敬得俯身问路,听他这话,我不爽得撩撩头发,按年岁算?按年岁算这老头得喊我一声奶奶。
我倒是敢叫,就怕这老头命不够硬,受不住,随后我就打消了问路的念头。
老头见我没礼貌的离开,悠闲的劝解道:“看你年轻,我好心救你一命。”
我疑惑得停下脚步,老头依旧闭着眼,光秃秃得眉毛挑了挑,干皱在一起的嘴角略微上扬。
“屠家不能去...”
“屠家院里闹鬼...”
头顶上一朵巨大得云遮住了烈日,环境变得阴暗,胡同里忽地刮起一阵阴风,我抬起手挡住风,收音机适时的兹拉兹拉的断带,断断续续的戏腔,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怎么说?”
随着收音机的一阵京鼓声,老头猛地的睁开眼,我眉头轻微动了下,那老头的左眼白目巨多,黑珠如点。
“屠家人短命,但是屠老太爷却长寿,那院里有屠老太爷养的小鬼。”
我倒不在意,毕竟我就是干这个的,倒是这老头,不停的劝说我不要去,我跟他说我就是捉鬼的,那老头却不屑的捧腹大笑起来。
“那些自诩道门大家的老道士来四五拨了,屠家钱没少花,哪个不是屁滚尿流的跑了。”
“最后不是疯了就是傻了,看你长得年轻漂亮,别去送死了。”
起初以为这老头就是个装逼多管闲事,没想到还是个热心肠,我莞尔笑着,走近老头,“您这眼睛,怎么回事?”
我在老头眼睛前晃了晃,米粒大小得黑眼珠转动了下,他兴许觉得被冒犯,随手挡下我的手,“前些年突然得的,八成就是老屠家小鬼害的。”
我僵硬的弯起嘴角,应和老头的说话,心里暗想着,“不是先天的,还能看见事物,那就好办了。”
“屠家这么危险啊,那我就不去了,谢谢老伯。”
“都说了...叫...爷爷...”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老头后脑勺扎进一根银针,老头沉沉地睡去。
慢慢的拔出银针,针尖上挂着一滴水珠,“原来是‘脑子里进水了’”
我伸手进腰间的银盒,无名指上爬出一条蛊虫,它名叫水夹子,学名水蜈蚣,长得像是长圆柱体,有一对钳子似的大颚,头略扁。
它是龙虱的幼虫,长大后虎头虎脑的,样子远没有小时候可爱。
我轻声道:“交给你了,一会我再来接你。”
水夹子顺着我的手指钻进刚才银针扎的小洞里。
抬头看看阴云密布的天,胡同里除了睡着的老头,见不到其他人,收音机的京戏正唱到高潮,我浑身打了个寒蝉,“中式恐怖,咦~吓人~”
我踩着阴风往胡同深处走,脚下飘过几张旧报纸,易拉罐叽里咕噜的滚着,这声音扎耳极了。
我带上漆黑面具,穿着一身改良过的新中式红衣,头上簪着一只银钗,呈剑状,剑柄上还挂着黑色流苏,中间镶着一颗白色水晶。
出门前,我就传了简讯,告诉屠家人,我今天午后会登门拜访。
明明是同一条胡同,屠家周围萧瑟凋零,看上去有些年头没有住过人了,院门都被粗壮的铁链锁着。
阴风一吹,大门吱呀作响,露出一条缝隙,阴凄凄的,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总觉得浑身不得劲,想来是刚才那京戏听久了,让我心里也犯怵。
我站在屠家门口,从外面看是间老宅子,门上的金漆牌匾都黯淡了,我抬起门环,轻轻的敲了三下,老话说人三鬼四,讲究的很。
我后退了一步,听的见门里边急促的脚步声,“是不是大师来了。”
吱呀~里面的人开了个门缝,试探的往外瞧,门口的门头灯,忽明忽暗,像是线路接触不良,看见我漆黑的面具,肉眼可见的瞳孔放大,颤抖着声音问道:“您是无名店铺的店主吗?”
我点点头,那人收起惧色,喜出望外的开门迎我进去。
院子不大,传统老式的装修风格,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进门就是一道巨大的石屏照壁,上面刻着硕大的寿字,背面雕刻着一副精美的松鹤延年图。
照壁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就是用过心的,一路走来周围的四合院多多少少都是改装过的,包括周围废弃的院子,唯独这家让我有了种重回古代的感觉。
“大师这边走。”
“我叫屠喜寿,排行老三。”
“你是屠文的孙子?”
屠喜寿个子不高,比穿上高跟鞋的我高上三两公分,穿着休闲衫,眼皮耷拉着,竖着大背头,看着年岁应该四五十左右,华发丛生,尤为苍老。
“大师好眼力,家父是老太爷独子,膝下有三个儿子。”
这些我都不感兴趣,从进门我就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入户朝西,院子西北面种着一株桃树,我双指轻轻划过树干,这岁数比我都大,“吼,晚清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