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你这药方从何而来?”柳诗忆抬起手中的药方,扬声质问道。
“这……”王太医知道一旦药方被暴露,肯定是瞒不住柳诗忆的。
两只眼珠子因思考而迅速打转。
“这是下官无意间在您的房间里看到的,当时您已去周边县城,下官以为这是您写下要给病人服用的药方,只是还未来得及吩咐罢了,所以就擅自拿走药方,给病人们用了。”
王太医说的是实话,但是他把自己的初心说的未免太高大上了些。
柳诗忆轻声嗤笑。
“我记得我去嘉水县的时候,房门是关上的,为何王太医会入我房间?难道王太医觉得私入女子闺房合乎礼法吗?”
“那是下官见房门并未关闭,或许是被风给刮开了。”王太医一本正经的说着假话。
“那我再问,若王太医真以为这是我写完,准备给病人服用的药方,为何只见你给城南区的病人服用?”
“下官能力有限,只顾得上城南区,还未顾得上别的区。”
“巧言利口!”一直在旁听的宁王怒声道。
“一张药方传递给其他人需要多长时间?只要你把药方给其他太医,他们自会给各自的病人服用,你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你想贪功,等你管的这片病人迅速病愈了,我们自会将你的功绩上奏给皇上。
届时,就算医仙发现这张方子是你偷她的,她也不好指证你,因为这么做只会让别人觉得她想抢功。”
宁王将王太医的想法剖析的十分透彻。
王太医低垂着脑袋,烛光不太亮堂,看不真切他的脸色,但想来应该是难堪的。
“只是你没想到,这张药方只是我随手一写,而且还是尚未写完的。”柳诗忆接着宁王的话往下说。
想起今日白天那一个个被推进手术室里的重症患者,她心底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蠢货!”她拍桌怒骂道。
“身为太医,你难道不知道给病人乱用药是要出大事的吗?还是说你身为朝廷命官,就不把这些平民的性命放在眼里,拿他们的身体做实验?”
“下官绝无此意啊!”王太医摇头否认。
“你身为太医,难道就不知道‘对症下药’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我这方子尚未写完,仅凭药方上这几种药,的确能退热消炎,可这里面全是寒性药材,初期的病人吃了还好,那些病程到了后期的病人吃了只会受寒再度引发高热。
白天进手术室的那几个,有的烧成脑膜炎,有的成了骨髓炎,他们情况若能稳定下来还好,若是稳定不下来,就要开颅、截肢。
他们可都是靠双手吃饭的劳动人民,若是身体残缺,还有谁会用他们?你这是毁了他们一辈子!”
柳诗忆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将手中药方朝王太医身上甩了过去。
王太医三十几岁的年纪,还是头一次被人骂成狗血淋头。
可此事他的确理亏,只能默默听着。
“鉴于王太医行事不当,自然是要作出相应处罚,即日起,王太医暂停所有公务,在房内静心思过,至于城南区的病人,全都转交给张济怀来负责。”柳诗忆骂完之后,理智回归,对王太医做出惩罚。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停我的职吗?”王太医不服气的仰起头来。
他坚定的认为自己本心是治病救人,没有错,错的是柳诗忆,她若把那方子写全乎了,不就没有今日之事了吗?
现在出了事,反而要停他的职,这怎么行呢!
他还想着要趁这次机会立功,能再上一个品阶,拿更高的俸禄呢。
柳诗忆看着王太医理直气壮的态度,原本偃旗息鼓的怒火此刻又重新燃了起来。
她拍桌对上王太医道:“如何?本官离宫之时皇上曾赐我便宜行事之权,别说今天是停你的职,就算罢你的官,日后回宫皇上问起来,本官也有话说!”
“你……你欺人太甚!”王太医气的五官乱飞,吹胡子瞪眼。
“本王觉得医仙杀伐果断,是管理之才,若此事交由本王来处置的话,也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整晚都没说话的裴卿书此时缓缓开了口,这一开口,就是为柳诗忆撑腰。
“本官也不想做那一手遮天之人,今日在此就问问诸位,可有人对我这个决定有异议的?”
柳诗忆扫向在场众人,厉声询问。
其余三个太医和张济怀、两位王爷,皆不做声。
“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天色已晚,大家回去早些休息,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要忙。”
柳诗忆一锤定音,散了会。
接下来的几天,柳诗忆连熬几个大夜,在踩踩的协助下,终于将疫苗做了出来。
一边给未感染的人打针,一边医治那些已经感染的。
时间总在忙碌中不知不觉的溜走。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柳诗忆看着集中营里的病人,目光充满忧心,眉头拧的死紧。
“怎么了?”
裴卿书察觉到她这几天状态不对劲,上前沉声问道。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什么?”
“咱们来着嘉洲城也有半个多月了吧?天花的总病程也就十余天,半个月来,我们严格隔离患者,又摁着脑袋的逼那些没得病的人打疫苗。
按理来说,半个月之后应该再无患者才对,可是这集中营里的患者来来去去,人数不减。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难不成是我的疫苗没起效果?
可是不对啊,患者都被隔离了,衣物什么的也都消过毒,就算我的疫苗失效了,也不该再有患者啊。”
柳诗忆越说越觉得离谱,愁眉紧锁难开,思来想去,哪个环节都没出问题,可为何如此?
“别想了,吃完中饭再说吧。”裴卿书拉着她往外走。
他在治病这件事上虽帮不上什么忙,但在督促她按时吃饭这件事上,他帮得上大忙。
柳诗忆觉得头昏脑涨,索性不再去想,跟着裴卿书出了房门。
柳诗忆和裴卿书二人来到府衙门口。
她刚要抬脚进门,前方突然飞来一跟粗木棍,直冲她的面目而来。
柳诗忆准确感受到了那股破空而来的劲头,她刚要躲闪,便见有一只强壮的手臂横在她身前。
裴卿书手臂一甩,宽大的水袖将木棍席卷到一边。
柳诗忆朝那木棍来处看去,只见一群中年男人,穿着粗布麻衣,披头散发、蓬头垢面、面目狠厉的瞪着她。
那眼神,像是森林中某种食肉动物看猎物的眼神一样。
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来剥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