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看向刘异他们这边,眼眸忽然变得深沉。
他又看向黠戛斯贵族那边,突然以唐话大声说:
“诸位,借此宴会,我有一事要告知大家。大唐使者此来我黠戛斯,是为共同商讨攻打回鹘掘罗勿和阖馺(hé sà)之事,诸位有何看法?”
本来拘谨的臣子们听到这句,骤然震惊莫名。
大唐是来联合我们打仗的?
一名六十多岁的清瘦老者站起身,对亚尔行礼后用唐话大声说:
“阿热,不能相信大唐,当年回鹘还不是与他们联合一起打败突厥,回鹘与大唐关系比我们黠戛斯更加紧密,大唐公主至今仍是回鹘可敦,唐人现在却想攻打回鹘,此等背信弃义的盟友不能相信。”
句鹿莫贺听见后,‘啪’地一声,将手里的解食刀拍在桌上。
他没有站起,坐在位置上说:“我虽没见过你,却能猜到你是谁。”
黠戛斯众臣整齐看向句鹿莫贺,这人谁啊?
他们才发现大唐使团里还混入了胡人。
句鹿莫贺接着说:“你应该是黠戛斯宰相尼西,对吗?”
所有人震惊,清瘦老者更是震惊。
“你又是谁,怎会知道我?”
“我是反对阖馺(hé sà)和掘罗勿的前任回鹘宰相句鹿莫贺,我在回鹘时就听说掘罗勿拿了重礼贿赂你,只为让你在阿热面前替他讲话,本来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传言非虚。”
“大胆,你这回鹘奸贼,竟敢诬蔑本相,来人,将他速速缉拿。”
刘异哼笑:“我从来不知黠戛斯在有阿热在场的情况下,是由宰相做主的。”
“你……你胡说,”尼西畏惧地转头看向亚尔,“阿热,是我僭越了。”
亚尔脸色平静,没有说话。
刘异站起身,目光灼灼逼视尼西,问道:
“句鹿莫贺如今是我使团里的人,他情愿背负骂名前来黠戛斯与你们共同协商对付自己的大汗,你却要将其缉拿,莫非你才是回鹘人?”
“你……”
尼西眼见四周的黠戛斯大臣们开始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还有的在窃窃私语。
他知道自己惹了猜忌,进退两难,不敢再发声。
亚尔忽然脸带笑容安慰:
“尼西,我最信任的宰相,我当然相信你,你定然是今日醉了酒才会如此心急。”
尼西讪笑接下这个梯子:“是,老臣不胜酒力。”
在亚尔的示意下,尼西悻悻坐下。
这时,又有一个长相酷似尼古拉斯赵四的老头站起身,以理中客的口吻说道:
“内相刚才表述虽然急躁,但也不失有几分道理,回鹘臣服大唐,与大唐有联姻之谊,大唐仍谋划将其歼灭,我黠戛斯今日若助大唐,可想来日下场。”
刘异看着尼古拉斯赵四问:“汝非鱼,安知鱼之苦?”
“何意?”
“意思是你是个大傻缺。”
“???”
“回鹘与大唐,你只看到表象。安史之乱时,回鹘出兵四千帮助平乱,事后却洗劫了洛阳城做为回报。唐朝与吐蕃在西域作战,回鹘亦出兵协助,却杀了大唐北庭都护杨袭古。”
在场的黠戛斯大臣开始交头接耳。
对于刘异所说这段大唐与回鹘的历史,并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需要交换信息确认。
刘异继续说:
“回鹘人以摩尼教为国教,便强求唐朝在中原各州府都建立摩尼寺,允许摩尼教法师自由传教。两国长期进行的绢马贸易,回鹘人每每以劣马充当良驹,换取大唐上好的绢帛。”
这一番话让句鹿莫贺有点尴尬,他战术性地不停喝酒,还咳嗽了两声。
刘异打的是整个回鹘的脸,货物以次充好,句鹿莫贺做宰相的时候也这样干过。
“你们说回鹘臣服大唐,哪里臣服?回鹘可汗名义接受唐朝皇帝册封,但私下却倨傲无礼,你说大唐公主至今仍为回鹘可敦,那你可知大唐公主已经被掘罗勿挟持,要她在库里台大会当众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黠戛斯众人听完后一片哗然。
“回鹘胆敢挟持大唐公主,真的假的?”
“难怪大唐要攻打回鹘。”
……
刘异认为大唐的宣发配得上凌迟三天。
槽,这么大的委屈敢情别国都不知道啊?
他最后来段总结性陈词:“大唐从来不是背信弃义的盟友,除非别国给脸不要脸。”
这时,坐在上席的亚尔开始呵笑着打圆场。
“对于大唐的信义,黠戛斯从不怀疑,来,使者,我们共饮此杯。”
两人隔着五六丈的距离,隔空干了一杯。
阿热放下酒杯,面含微笑说:
“使者,即便大唐言而有信,我还是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对于这个突然转折,所有人再次齐刷刷看向阿热。
亚尔脸色郑重地说:
“回鹘人口超过九十万,士兵二十余万。攻打掘罗勿和阖馺(hé sà),你说对等出兵,大唐只出八人,却要我黠戛斯出十万铁骑,恕我实在无法应允。”
瞬间,整个宴席安静了,一片羽毛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叮当回响。
震惊得不仅是比赫与霍尔,全部黠戛斯大臣都怀疑自己耳朵产生了幻听。
一方只出八人,却要另一方出十万铁骑,这是联合作战?
特么的,还能这样?
大唐当黠戛斯人全是傻子吗?
陶晓小声吐槽:“队长太狂了吧?”
古乐点头:“是太有想法了,他好像重新定义了对等。”
米童歪着脑袋:“等等,我为何莫名感觉有点小傲娇呢?”
张鼠白他一眼:“能不骄傲吗,咱八个能换十万铁骑呢。”
王二宝惊喜:“那我身价是不是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