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来历不明的人消失有一阵了,龙龟山众人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他们只带了一个小喽啰走,最后竟没大开杀戒?
神出鬼没的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缓了这么久,山匪们的体力正在逐渐恢复,现在多数人已经可以动弹。
他们陆陆续续相互搀扶着站起身。
忽然,有人指着夜空大喊:“那是什么?”
所有人抬头,大家发现夜空中有三点朦胧的亮光。
山上不比山下,雾气比较大,看远处一切东西都雾蒙蒙的。
“是鬼火吗?”
“屁的勒,好像是有人放灯。”
“中元节不是还没到吗,谁家这么早就放灯。”
这时众人又听见一声大喊:“二当家,你要做什么?”
所有人又顺着那人喊的方向回头。
不知何时,苗灵素已经爬到了篝火旁边。
她冷漠地回头看了眼众人,然后继续爬。
跟刘青山捆缚在一块的胡一勺,他惊吓大喊:“不要……啊!”
同一秒,苗灵素已狠绝而坚毅地爬进火堆。
大火瞬间将她全身燎着。
她在熊熊烈焰中,发出凄厉而狰狞的笑声。
“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以我身献祭,诅咒尔等不得好死。”
“愿天降利刃,将尔等碎尸万段,愿地生鬼兵,将尔等斩成肉糜,愿尔等生生世世永堕无间炼狱,与我同受烈火油煎之苦。”
苗灵素的声音阴诡恐怖,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大火最终将她完全吞噬,再也辨不清面容。
她也不再挣扎,逐渐化为一尊安静的人形燎材。
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声,久久侵蚀着在场每个人的心神。
忽然,‘嗖嗖嗖’声响起,数十根箭羽在夜幕中飞驰。
‘啊……”
“啊~啊……’
惨叫声连连,此起彼伏。
聚成一堆还没完全散开的山匪们,接连中箭。
侥幸没有中箭的和中箭后没有即可死亡的人更惨。
郭成带领的不良人和衙役,他们见人就砍,无差别灭口。
胡一勺临死前想起苗灵素的诅咒,解脱地笑了。
“报应来的真快。”
~~~
清晨。
周彤一来到县衙,就开始着手今天的头等大事——
喂鹦鹉。
他先给鹦鹉的食盒里装满粟米。
又往小水罐里注了半罐水。
终于大功达成,他便开始例行的政务沟通。
“扶摇,今天是七月朔,杨志的破案期限已经过了。”
“唉……非是本府无情啊,实在是那厮过于蠢笨。”
“你说他要靠山没靠山,要才干又没才干,非赖在官场干嘛?”
“既然这样,本府在他的簿状上评个下等,也不为过吧?”
“我也是不忍心辖下百姓受再受庸官所累,周某一片赤城为民之心,也就只有你懂的。”
名叫扶摇的这只小鹦鹉,正全神贯注地低头啄米。
周彤磨磨唧唧的絮叨声,可烦死鸟了。
好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及时打断周彤的唠叨。
“恭喜明府,贺喜明府。”
周彤侧过脸瞅了瞅鹿仲,不咸不淡地问:
“鹿赞府说笑了,本府何喜之有?”(县丞称赞府)
“听说那两个案子一起破了,明府还不知么?”
“啥?何时的事?”鸟地,老子确实不知啊。
“昨晚杨志指挥,郭成率队,咱县里的衙役和不良人可是全出动了。”
“全出动?他们作甚啊?”
周彤的一贯作风,有功劳就抢,有锅就甩,至于政务啥的他并不关心。
所以这次行动杨志压根没知会他。
鹿仲接着说:“剿灭龙龟山山匪啊,听说鏖战了整整一夜呢。天亮时,不少人看见不良人拉了整整六大车的铜钱下山。”
“六车?”周彤喜笑颜开,“钱在哪里?我早说过杨志是名干将。”
鹦鹉瞪着黄豆粒大的一对黑圆小眼睛,用钩子嘴挠痒痒似的啄了啄背部的羽毛,转回头时嘎着嗓子喊:
“杨志那厮过于蠢笨,非赖在官场干嘛?”
“本府在簿状上评个下等吧。”
鹿仲听见后笑而不语。
周彤-_-||,尴尬……
我要不要换只鸟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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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假已经结束,万成举也复课有一阵了。
他准备今年八月份参加县学和县衙联合举办的毕业考。
一旦能拿到文凭,十一月就能报名省试,来年二月可以直接参加春闱。(省试是尚书省的省,科举开始由尚书省主持后来改为礼部。)
县学属于官办,官办学校毕业生叫生徒。
生徒无需像乡贡一样考完两次发解试才能参加科举。
他们只要能拿到毕业文凭,就有资格直接参加省试。
今天是七月初一,每逢朔日,县学都要举行月试。
毕业季也不例外。
县学不像州府的官办学校,同时开授经学和医学,他们只开经学。
原来讲九经,近年来增加到十二经。
万成举刚考完帖经,一出考场就被俞瀚白叫住。(帖经类似完形填空,不过是整段空白)
“成举,留步。”
万成举惊讶,瀚白先生竟然认识自己。
“俞博士。”万成举做了个学生礼。
俞瀚白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成举今日考得如何?”
“经、策不是学生所长,予更擅长杂文。”
“杂文?”俞瀚白惊讶,“那日在【子美客至】,那首诗就是你所长?”
万成举满脸惊喜:“俞博士,那天你就已经认出我了?”
他感动的几乎想哭。
刘异那个坏人,非说瀚白先生根本不会记得自己。
瞧,打脸了吧,我明明这么耀眼,俞博士怎么会认不出。
他正高兴,忽然又感觉到哪不对。
“俞博士,我那天的诗做的不好吗?”
俞瀚白尴尬地咳嗽两声,这孩子咋没自知之明呢?
“不重要。我拦下你是想问,那日与你在一起的两位少年,所作之诗颇有些新意,他们在哪里读书啊?”
“博士,那两首诗其实是一人所作,就是瘦的那个,他叫刘异。”
“哦?”俞瀚白显然有些惊讶,短短时间构思出两首歪诗?,又问:“他在哪里读书啊?”
“他不曾上过学。”
“啥,私塾也没上过吗?”
“没上过。”
这个回答让俞瀚白始料未及,难道人真能无师自通?
真若此,那让他们这些为人师者该何以自处啊?
“他是你朋友?”
万成举目视前方,眼神坚定,认真道:
“刘异与我本是同乡,学生不计较他粗鄙顽劣,打算以厚德之心,谆谆善诱让他脱离低俗愚昧。”
俞瀚白听罢,怔在原地。
我怀疑你在讲笑话,但我没有证据。
他沉默了一会,最终善良地规劝:“我看不必了,你可能没那个本事。”
人家能把全场读书人耍得团团转,还需要你去谆谆善诱?
听说又以什么什么杀的东西,与众多学子化干戈为玉帛。
这分心智与肚量,遍数全校学子也无人能出其右,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学生不会放弃他的。”
万成举目光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俞瀚白却放弃了,随你吧!
这学生咋还是犟种?
“他叫刘异是么?你可否回去问问他,看他可愿入县学就读。”
万成举诧异:“不需要考试吗?”
他当年为了进县学,可是连考了两年呢。
“不需要,我特批的。”
万成举顿时遭受一万伏特的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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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唐文宗时代开的十二经是《诗》、《书》、《易》、《仪礼》、《周礼》、《礼记》、《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尔雅》、《论语》、《孝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