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来接起电话话筒，眼前闪过一道似有若无的白光。
“锵锵！”
小吵闹突然不安地在魏来的掌心扭动着，双眼出现了一圈一圈的白色花纹，接着又浑身抽搐，吐出了一口黄色的机油。
“锵……”
“你这是晕车了吗？”
魏来捧起小吵闹，却见他捂着自己的脑袋，不停摇晃，似乎在说自己头晕。
“锵锵！”
小吵闹抬手指向魏来身后。
魏来扭头看去。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客厅，客厅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沙发，左手边放着一台自动麻将机，右手边是一个高高的书架。
魏来捧着小吵闹，来到了客厅的窗户边向外看去。
现在，自己所处的楼房已经超出了边界线的范围，刚才自己打电话的电话亭仍然处于原地，魏来甚至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人影站在电话亭里。
“卧槽？这是灵魂出窍了？”
“当然不是，你不用担心，这项技术非常成熟，是我从洋人手里买来的。”
敏敏的声音从魏来身后传来。
魏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对方。
“这里是……”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刚才我们使用的技术叫做虫巢通讯。他可以把处于世界各地的人拉进同一个虫巢空间，从而实现面对面实时交流。”
“那外面那个电话亭里的人是谁？”
“是你。”敏敏笑着说道，“你现在其实只是用意识在与我交流，你的肉体仍然处在电话亭里。虫巢通讯的效率很高，别看我们现在说了这么久的话，可能外界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到。”
“原来如此。”
魏来随意地将小吵闹揣进自己的裤兜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敏敏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魏来的接受能力这么强，一上来就坐在了沙发上。其他人如果遇到这种事，全都是问东问西，害怕得不行。
“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毕竟这是我的地盘，你的生死全由我掌控。”
魏来摇摇头，一脸淡定。
“正如你所说，我现在是在你的地盘，所以无论生死我都是由你控制的，那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我想虫巢通讯的技术应该不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可以掌握的吧？
你用这么高水平的科技，肯定不是请我来谈情说爱的，说不定你想让我来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巧合地是，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造反了。”
敏敏眨了眨眼睛，内心对魏来的好奇更重了。他那种什么也不放在眼里的骄傲，让人忍不住着迷。
“你倒是想得挺开。”
“为什么不呢？”
敏敏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魏来正对面的沙发上。
二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魏来的脾气也上来了，也干脆和敏敏一样修起了闭口禅。
终于，敏敏忍不住了，率先开口。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请你过来？”
“没什么好问的，我刚才就说了，你找我来肯定是为了违法乱纪的事情呗。”
“倒也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敏敏撇撇嘴，“只不过，我们在外面聊天的时候，总是会被一些无聊的人听到，所以我喜欢在这里和自己的朋友们聊天。虫巢通讯也不是什么违法的科技，只不过一般人确实很难拿到罢了。”
“你家里很有钱？”
“我就是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没什么钱。”
“那你为什么能搞到这种技术？”
“因为我的朋友们有钱。”
“所以你的朋友们呢？”
“今天暂时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要么已经成家立业，要么已经去了租界，变成了假洋鬼子。如今，我能找到的朋友已经非常少了，只有你算是国内比较清醒的人了。”
“清醒的人应该有很多，只不过你很难遇到罢了，你自己就是在做一些比较片面和偏激的视频，自然吸引来的都是一些不正常的人。”
“可是我也没办法。”
敏敏躺在沙发靠背上，悠悠地叹了口气，她望着客厅里的一切家具，眼神里竟有泪光闪烁。
“现在的市场就是这样的环境。
大家的脑子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复杂的事情了，他们只需要立一个靶子，去发泄生活中的不满，仅此而已。
后来，大家发现两性问题是一个非常方便的篮子。无论是职场矛盾、民族矛盾、阶级矛盾，都可以用两性矛盾去装。
女性找不到工作，只能去陪酒。
这不是职场矛盾，这是两性矛盾，男人欺压女人。
女性被社会歧视，在街上都不敢大声说话。
这不是民族矛盾，这是两性矛盾，男人歧视女人。
女性被剥削，无论如何都赚不到钱。
这不是阶级矛盾，这是两性矛盾，男人剥削女人。
什么东西都能用两性矛盾去解读，什么东西都能用两性矛盾去理解。
他们看不见，职场里男人被当成了牛马，过了三十岁他们甚至都不如一个二十岁的女人，因为至少女人可以当花瓶。
他们看不见被歧视的不仅是女人，就连男人走在大街上也要被洋人踩在脚下，而男人甚至都不敢反抗，只能笑眯眯地用后脑勺上的头发帮洋人擦擦鞋底。
他们看不见被剥削的是所有打工人，所有人都被明码标价，我们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被殖民者，我们没有人敢去骂殖民者，只能去骂同样受苦受难的同胞。
可笑不可笑？”
魏来默默注视着敏敏。
这个小姑娘显然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天真，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她没有被殖民者洗脑，反而清晰地看出了世界的本质。
女人的敌人从来不是男人，男人的敌人也从来不是女人。
他们的敌人只有高高在上殖民者和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他们本该联合在一起，去骂那些真正的剥削者，却因为男女矛盾互相攻讦。
“你本可以不这么做。”魏来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去说一些你想说的东西？”
“我的好哥哥，你看我敢吗？如果我骂了洋老爷，你猜我得在局子里蹲多久？”
“你可以骂资本家。”
“短视频的平台就是资本家开的，我在他家的平台上骂资本家，你猜资本家会让我如愿以偿吗？”
“那你可以选择不做两性话题。”
“那么你给我钱吗？
我需要赚钱，赚很多的钱。
我想要赚钱，就必须要昧着良心去说一些我自己都不喜欢的故事，讲一些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主义。
没有办法啊……
谁叫这个时代的人都喜欢这种东西？他们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梦想，甚至连自由都愿意放弃。
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还讲什么自由和理想哩？”
魏来咧嘴一笑。
他在想，如果这时候他的大学老师在场，说不定会说一大堆毒鸡汤，告诉敏敏人要有理想，要有目标，要有冲破束缚的勇气。
可是，魏来完全不相信理想主义的那一套。
面前这个敏敏已经看清了现实，也自然不会相信理想主义的谎言，他需要的是下够猛料。
“所以，你觉得造成这样的根源是什么？”
“当然是殖民统治。”敏敏认真地说道，“只要我们还在当洋人的狗，我们就一辈子没有自由。没有自由，谈什么都是假的。”
“那为什么不去推翻他？”
敏敏听到这话，不由得冷笑一声，“你有钱吗？你有人吗？你有足够强大的科技武装力量吗？”
魏来咧嘴一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裤兜。
“出来吧，小吵闹。”
小吵闹呆头呆脑地从魏来的裤兜里爬了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帽檐，朝着敏敏抛了个媚眼。
敏敏愣了一下，指着小吵闹说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要的高科技，小吵闹，给他展示一下吧。”
“锵锵！”
小吵闹解下了腰间的啤酒瓶，摘下了啤酒瓶盖，嗖地一声将瓶盖丢上天空。接着，他拔出小左轮，瞄准瓶盖扣动扳机。
砰砰砰！
砰砰砰！
小吵闹连连扣动扳机，瓶盖竟然在半空中直上直下，来回飞舞。接着，小吵闹收回手枪，重新把啤酒瓶伸出来，准确无误地让瓶盖落在瓶口。
“锵锵？”
小吵闹用瓶口推了推帽檐，朝着敏敏不停挑动他充满金属光泽的眉毛。
“啊这……啊这……”
敏敏彻底愣住了，她的语言模块好像和大脑失去了链接。
“锵锵？”
“他在等你夸他呢。”
魏来提醒了一句，敏敏这才反应过来，朝着小吵闹竖起大拇指，“好……好厉害的机器人。”
“你以前见过这种科技吗？”
“没有。”敏敏摇摇头，“你从哪儿弄来的，这比那些老外的还要厉害。”
“这种小机器人，我们有成千上万个。”
“我们？”
“是的，我可不是一个人。这些小机器人我们几乎人手一个，我的小吵闹已经算是最平庸的一个了。”
“锵锵？”
小吵闹奇怪地看着魏来，但魏来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敏敏已经被魏来彻底唬住了，她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道：“你可以找到一万个这样的小人吗？”
“当然可以。”魏来认认真真地点头，“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
不管他能不能做到，先把大饼画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