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人员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对面,悠悠地问道:“怎么了?”
“你要不要看看他们的招聘启事?你单看第一行就可以了。”
“前台,3000元。”
“我去夜总会当前台服务员,一个月都能拿3000元。我在你这里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儿,还只能拿三千块钱?你觉得你们能招到好的人才吗?”
“那可是夜总会。不管怎么说,我们这里也是外企,我们老板可是洋人。”
“他们的夜总会也是给洋人服务的,你们给出的待遇甚至还不如别人端盘子的服务员!”
“你要是那么喜欢做陪酒小姐,那你就去做吧。有正经的工作不去做,非要去陪酒吗?你爱来不来,给你开三千二一个月了,还叽叽歪歪,小心眼子。
年轻人出来工作,就盯着钱,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废话,我出来打工不为了钱为了什么?”
“说话那么冲,你这样子连做陪酒小姐都没人要!”
“闭嘴吧,祝你们公司早晚倒闭。”
女学生愤怒不已,一拍桌子就离开了现场。
招聘人员望着女学生的背影,嘀嘀咕咕地不知道骂了什么难听的话。魏来对那个女学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跟在女学生的背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学姐你好。”
魏来走到女学生面前,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女学生本来还在气头上,但是在看见魏来帅气的脸庞、灿烂的微笑后,顿时气消了一半。她用手指理了一下头发,笑着回答。
“呵呵……你好。”
“刚刚你在应聘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学姐你实在太霸气了。”
“哈哈,是嘛?”
“不过,我也觉得刚才那个用人单位也太不是东西了。你自己一个人单干都比跟他们一起干要好。”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我也想自己单干呀。”
“怎么说?”
女同学叹了口气,眼神都变得黯淡了不少。
“现在做自媒体并不如开始那么容易了,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一个视频发出去就能拿到六千的收益,现在我一个月发四五个视频,也就只能赚到六千而已。”
“怎么会差这么多?”
“原因很多的,一是因为抄袭者、低创太多,挤压了我们这种原创作者的生存空间。
别人只用剪辑、AI配音,一天能做一个视频,而我自己拍摄、自己剪辑、自己配音,一个星期才能做一个视频。
二是因为我自己创作内容的缺陷。
全平台都在娱乐至死,只有我坚持在做内容。别人的人扭扭大胯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只有我在坚持不卖肉。”
魏来双眼注视着女同学的双眼,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不甘和愤怒。
这个女孩儿并没有被畸形的社会价值观污染,她还是希望拥有自己的事业与理想的,只不过她缺乏一个机会。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魏来附和道,“不少人以为女人只能为社会提供性价值,撇去那张脸就没有人在意女人们内心的想法了,但真正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并不是男人。”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女同学抬眼看向魏来,好奇地挑了挑眉毛,眼神中多了几分戏谑的味道。
“很多人说,这个社会洋人排在第一,男人排在第二,女人排在第三。
男人和女人不去和洋人作斗争,却在自己和自己打架,非要挣个第二第三。
他们认为男人欺压女人、男人歧视女人,无论是男人们还是女人们都忘记了骑在大家头顶的洋人。
男人认为女人赚钱只能靠扭胯,只能依附男人生存。
女人们认为,是男人挤压了女性的工作机会、晋升渠道,逼着女人去直播平台卖肉、去夜总会陪酒。
明明是民族矛盾的问题,却总有人将话题转移到男女矛盾上。
是男人挤压了女人的生存空间吗?
不,是洋人们压迫着所有国人,让所有国人没了生存空间,是他们让陪酒的职业合理合法,是他们不再重视对女性的保护。
是男人在欺压女人吗?
不,是洋人在故意转移矛盾,让本该团结一致的国人转头内耗,而忽略了更大的民族危机。
男人没有自由,女人同样没有自由。
男人和女人本该同病相怜,大家都是同胞,为什么男人和女人还要互相打架,不去反抗那个奴役了国人的洋人呢?”
女同学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我本以为你会稍微不一样,但没想到你也还是这种人呢。去短视频平台上看看我的视频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你有多离谱了。”
女同学掏出手机,给魏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短视频主页。
【睿智的敏敏。】
魏来刚想说两句,女同学就已经揣上手机,转身离开了。
“奇怪……”
魏来嘀咕了两句,拿出手机搜索了“睿智的敏敏”。
点开主页一瞧,魏来立刻明白了原因。
这位敏敏发布的视频大多是“宣扬女权”,只不过她的女权显得有些狭隘,她把一切的责任都推给了男人。
至于社会的畸形、民族的矛盾、制度的奇葩、文化的内核、生产的崩溃,敏敏只字未提。
她能做的就是发泄情绪,让所有受到压迫的女人们找到一个发泄的窗口,去抱怨自己身边的男人,而不是抱怨更加强大的殖民者。
“我这是看走了眼?”
魏来疑惑地挠了挠头。
难道这个沙盒世界里的所有人都被诡异力量洗脑了?
他们看不见席地而坐的大象?
不,应该不是。
如果阿南真的有这么强大的思想钢印,他又何必在世界中呈现那么多洗脑元素?
学校里大部分都是洋人老师。
路上到处都是洋地名。
教科书里大幅度减少中文内容。
这些都是在没有足够强大的诡异力量时,才会采取的最简单有效的洗脑策略。
这种策略虽然效率低下,但只要洋人们坚持二十年,下一代的孩子们就会被洗脑,认为他们已经变成了所谓的洋人,而忘记自己是说中文的华人。
如果洋人已经变成了自己人,那么谁还会在乎那些洋人的压迫?他们自然就会把矛头指向身边的异性同胞们。
“唉……”
魏来无奈地挠了挠头。
难道洋人们的洗脑策略已经初见成效了?
如果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思想,他的计划还能够实现吗?
“学生们如果不能指望,那么就只能去看看新兴资本家和工人们能否拉拢了。”
魏来皱了皱眉。
首先,自己的老板卖鱼强是根本无法信任的,这小子就是靠赚洋人的钱为生,说不定背地里还是某些富婆的姘头。
靠他造反,根本不靠谱。
其他的企业主自己就未必有机会认识了,除非卖鱼强的夜总会真的大火特火,能够吸引更多的有钱人过来。
魏来只要和这些有钱人搭上了线,必然有机会去认识有能力造反的资本家。
“可惜,时间太短。”
魏来懊恼地敲了敲脑壳。
如果时间更长点,不用太多,再多两个月,魏来自信能够从容不迫地完成所有任务。
一个月的时间实在太尴尬了。
无论是走的老老实实赚钱的攻略路线,还是走的解放国人的路线,一个月的时间都是最短期限,难以悠闲地按计划行事。
所以,魏来只能双管齐下了。
一方面自己必须要让卖鱼强的夜总会爆火,想尽办法拉拢他,让他帮自己还清债务。
另一方面接触真正的有识之士,为解放租界做铺垫。
“呼……”
魏来深吸了一口气。
压力很大。
可是魏来却没有感到丝毫沮丧,反而感到了一丝兴奋,就连自己的情绪值都因此从负数变成了零。
就好像有些人喜欢玩连连看之类的休闲游戏,而魏来就喜欢玩宫崎音高的游戏找虐。
魏来继续假扮学生在招聘会里四处闲逛。
除了一开始遇到的敏敏让魏来有些好奇之外,他就再也没有遇到任何值得搭讪的学生了。
像敏敏那样优秀的学生都只能拿到三千一个月的实习工资,其他学生的情况也只能更加离谱。
魏来看见有一个学生一连送出去十八张简历,却没有一个公司愿意给学生一次二面的机会。
——哪怕这个学生自己提出不用工资,只求一个实习岗位。
魏来觉得再逛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于是重新回到厕所,换回自己的西装回到了夜总会的展台上。
令魏来意外的是,这次的招聘会收获还不错,他们的夜总会居然是所有摊位上收获简历最多的地方。
要知道,这里可是大学呀!
那么多大学生不选择更加体面的公司,反而选择去夜总会做服务业。
“离谱。”魏来的手下说道,“我都没想到,这些学生已经饥不择食到了这种地步。”
“并不离谱。”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钱。如果大家正常工作、正常生活,就能赚到足够吃饭的钱,谁会选择做这种作践自己、以色娱人的工作呢?你们有没有看到其他用人单位都开出了什么条件?”